阿驚,你犧牲好大。他如此感動著。
她坐在床榻邊,端著湯藥吹了吹,舀起一勺喂他,嫣然一笑:“還沒問過這位畫師先生……尊姓大名?”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釘死在她紅紅的唇瓣上。他蒼白的唇顫動著,遲遲無法張口,吞下遞至唇邊的湯藥。
藥的腥苦熱氣氤氳著,燻著他的眼睛。
啪嗒一聲,眼淚滴進了藥碗裡。
他以為,她是認出他來了,昨夜才與他……
他低垂的眼眸抬起,對上她驚愕的目光,苦澀卻平淡地回:“敝姓石,朋友都喚我……小石頭。”
梁驚雪:接著裝。
她清清嗓音,聲音婉轉:“小石頭畫師,昨夜之事你不必在意。你的畫我很喜歡,若真愧疚,便將畫兒贈與我,可好?”
“畫工粗陋,得……得聖女垂青,怎敢……咳咳,”他俯身捂著心口重咳,“聖女想要多少幅,都好。要什麼,石某都願給,只怕配不得聖女。”
他咳得腦袋發脹,脹得空白,只覺心肝脾肺腎都要咳了個幹淨。
他一手撐著床沿,另一手奪了她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掀起衾被便要穿鞋離去。
他只想逃,逃離她的好,逃離她的照顧。就好像親眼看見,她此刻當真是與別人一夜盡.歡後……還備至關懷。
踏出沒一步,腿下一軟,便是一個趔趄,被她扶住,關切中帶著怒氣責備:
“你這樣怎麼走?”
“不敢勞煩聖女。”
他忽然極是恐慌她的觸碰,就好像她拉扯的也是別的陌生男子。
立即抽開手,向後退一步,雙臂便撐在了床沿上,跌坐地上,仰頭望她。
她雙手抱在胸前,俯身看他:“怕我吃了你不成?小石頭……畫師。”
臉幾近貼著臉。
他心中痛楚無比,側過臉:“是我高攀。玷汙聖女……我,我以死謝罪。”
她輕巧一笑,直起腰來:“你真是燒得糊塗了,我救了你,要你以死謝罪做什麼?怎麼,難不成你家中已有嬌妻美妾,愧對她們?”
“在下……曾有一位妻子,已經……天各一方,今生再無緣了。”
“男歡女愛,是尋常事,不必掛懷。”她拍拍他的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是聖女,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他眸光冷得發抖:“難道,個個男子,聖女都會如此相救?”
梁驚雪蹲下身來,存心逗弄,眨眨眼睛笑著看他:“不啊,像小石頭畫師這樣清俊的,才堪成為本聖女入幕之賓。”
他垂下眼眸,不敢看她的調笑:“那……還真是……多謝誇獎。”
他這副凋零憔悴的失意模樣,梁驚雪很是滿意,心道:狗東西,再跟我裝。說謊的毛病永遠不改。又跑上山來接近我,居心叵測,不把你好好治治,你是不曉得怎麼在太陽底下做人。
“看你身子好了許多,今夜似是無需我再來照料。不過……”
她語意綿綿,緩緩止住話頭,目光追尋著他躲藏的惶恐視線,看他垂著頭,攥著衣角,指節捏得發白。
“倘若……小石頭畫師願意……”她在他耳邊輕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