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柱邊攤開賣魚的攤主輕松拔出菜刀,腕上發力,輕巧一甩,菜刀便旋著,穩穩釘回牛雜攤砧板:
“老周,看來,今日是要出山一回了。”
周邊七八個退隱高手紛紛丟下攤鋪,抄起家夥,氣定神閑,朝著長鷹一行威逼而來。
頓時毆作一團,難解難分。
梁驚雪見動起了刀子,心中惶恐,喊了好幾聲“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無人應她。
一旁暗中觀察的清寒急得一拍腦門,低聲對身側暗衛吩咐幾句,可再一轉眼,已然不見梁驚雪。
原是周圍加入打鬥的人越來越多,她心中恐懼,更沒見過這樣多的人,這樣大的場面,方寸大亂,拔腿便跑。
清寒當即令暗衛散去,四下尋人,再派一人即刻通稟溪客。
她提著自己的竹編籃,裡頭裝著的草編蛐蛐兒,風車,香包邊跑邊掉,她什麼也顧不得,什麼方向也辨不出,記不清,只是跑,不停地跑,逃離人群。
跑著跑著,腦中閃回運氣之法,昔日慣常的輕功竟不自覺使出。丹田……氣海xue……足下一躍,竟躍出幾丈遠,她踉蹌落地,險些摔個跟頭。可再一琢磨,那氣又鑽了回去,怎樣也揪不出來。
她與氣較勁,一會兒飛起,摔個跟頭,一會兒又只能靠雙腿狂奔。
直至跑出主城區,跑出白水城城門,周圍的景色從連排人家換作菜地荒地,越走越漸荒涼,她開始覺出跑錯方向了。
天色漸漸暗了,她望望南邊,遠遠可見暮色之中一座城門,望望北邊,又是隱約一座城門,孤立無援,天旋地轉,她實在分不出哪座是來時的城牆。
她不敢再跑了,煢煢孑立於寒風之中,無助侵襲全身。她開始後悔為什麼執意要出門了,應該待在家裡,待在李焉識身邊,還有溪客和清寒,寧安司那麼多暗衛,都能保護自己。
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冷戰,她不能再呆站在此處了。容易遇上壞人不說,等會兒天黑了便更是什麼也看不清了。
她踮著腳極目遠眺,遠處似有一處破廟。正欣喜著,奔出一步又止住腳步,她想了想,摘下腦袋上的桃木簪,插在路邊土裡,又拿起路邊的石頭砸了兩下,確保插得牢固,這才放心,提著空籃子奔向破廟。
破廟前,兩座石燈斷裂破損,原本簡樸的兩扇紅漆木門也早不知去了何處。
門內陰暗幽靜,經幡飄動。
她打了個哆嗦,膽怯畏懼。可深秋風寒,若不進去避避,以她的體質,今夜定然難熬。
踏入大殿,陰森之氣撲面而來。
屋頂破了個大洞,漏下一道微光,照在損去半顆頭顱的巨大坐佛膝上。佛手摺去兩根,傷口崎嶇,不時掉落碎渣。供奉的案臺上布滿灰塵,斜掛蛛網,桌帷被蟲蛀了好幾個破洞。
她壯著膽子往裡走了走,環顧四周。
三面壁畫,全是些她看不懂的佛魔,地獄。建造時日久遠,鮮豔輝煌早已褪去,斑駁不堪,故而格外殘破猙獰。
“阿驚不怕,什麼都不怕。”
她自言自語壯著膽子,走到供桌前拜了一拜,算是徵得對方同意了。
拜畢,她在寺廟裡尋著休憩的好位置。可轉了幾圈,實在四下漏風,無處可挑。她靈機一動,提著只剩半邊的蒲團,鑽進了供桌下。
供桌的桌帷很長,垂到地面,足以遮蔽全身,卻又破洞無數,寒風闖入殿中,便一縷縷鑽進桌帷下,寒冽之氣驚得她半睡半醒。
秋風嗚咽,穿過斷牆殘洞似鬼哭。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自遠處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