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絕雲派不傳外的經典,更是淩雲縱與劍法再基礎不過的根本,當年你阿焉哥哥七歲便通讀通背,化用於心。阿驚是天才,自然學得比我快,是不是?背下心經,在門前給你紮個鞦韆,這買賣如何?”
“有秋千也不想讀,寫得這麼拗口,好似藏著掖著,根本不願叫人習得一般。”
“那你以為當如何?習武之路總是艱辛,武林秘籍佶屈聱牙些自是情理之中,總不能如你的話本子一樣全是些沒眼看的畫兒吧?”
“為何不能?只要能習得,怎樣的形式不都可以?”
“好好好,那我答應你,只要你習得運氣,便允你一個心願,如何?”
“一言為定。”
溪客遠遠見二人來了,提前站直身子,擺出冰冷嚴肅的面孔。
再定睛一瞧,手微微掩著臉,強忍著憋笑,又清了清嗓子,上前幾步,對李焉識耳語兩句。
李焉識神色一緊,應下,匆匆離去。
“師硯……去做什麼了?”梁驚雪困惑地問。
“去丟人去了,”溪客一笑,“來,嫂子,咱們今日學點兒……強者該學的東西。”
寧安司大殿。
戴上冰冷麵具,貼緊疤痕的李焉識已然化作寧安司司主師硯,高坐殿上。
一身玄衣,腰間革帶,身披大氅。墨色之間暗紋流光,周身寒意縈繞。似悠閑松靠,卻冷眼睥睨。
府衙來人,一旁跟著悲慟分毫不掩的劉副尉及眾將士立於殿中階下。看得出來,形容潦草風塵僕僕,應當是星夜兼程趕至。
千陌已然按照他的計劃帶著劉副尉去辨認過屍體。
劉副尉嚎得情真意切,幾近天崩地裂,實教人肝腸寸斷,沒半點生疑。
這具年輕男屍泡得腫脹難辨,顯然是落水許久,可卻刀傷遍身。劉副尉的戲做得很真,已然就他的真正死因與寧安司部下爭論幾十個回合,吵得不可開交,屢屢險些兵戈相見。
終究也只得到了一句沉船意外。
府衙中人浸淫官場多年,早已看出門道,寧安司定是有意隱瞞,將軍之死必有蹊蹺,卻也只是秉持中庸之道,袖手旁觀,象徵性地拉拉架,絕不站隊。
末了,劉副尉指著端坐高臺的他,悲痛喊道:“你等草菅人命,我將軍府絕不會坐視不理。”
面具之下,他平靜中透出詭笑,極其輕蔑。只道還是顧好自己吧,當心來得容易,回去得難。
略抬抬手便叫人送了客。
兩個時辰後,劉副尉又在接應下悄摸閃入偏門,在一處偏屋見他。
劉副尉向來機靈,即便此事再離奇,再聳人聽聞,也已然是猜了個大概。
屋內,劉副尉望著他,胸壑之中雖有千言萬語,更知今後殊途,或許再難一見,幾近涕零,卻也掩起心中萬千沉痛,面色平和地問:
“將軍,這也是你造型的一部分嗎?”
李焉識心中正是義海情天波濤洶湧,鬱郁難解悲憤難排,過往情義湧上心頭,陡然聽此一句,不由得“啊?”了一聲。
劉副尉上下打量他一番,嘶了一聲,食指搭在下頜上敲敲,將方才在殿上沒好說出口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了口。
“這玄鐵面具加疤痕配花兒的造型……真的很另類別致啊。這難道是今年白水城最時興的反差感穿搭嗎?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鐵漢柔情?俠骨柔腸?枯骨生花?嘖嘖,果然是鬼才啊……”
“花兒?”李焉識猛然醒轉,摘下鬢邊的菊花,嘴唇微微打顫。
合著……方才大殿之上,不僅將軍府來人瞧見了,府衙那十來個人也看見了?寧安司十幾部下也看見了?還有沿路沖自己點頭行禮的部眾……
都看見了!
寧安司司主,幕後真正掌權之人首次現身,竟是個臉上貫穿猙獰長疤,戴著冰冷麵具,卻腦袋簪花的變態?
他望著手中顫動的菊花,又看看劉副尉,強行撐起臉面,佯作爽朗不拘一笑,一揮寬敞大袖:“都是夫人的審美,不戴不讓出門兒。這自己的夫人,自然是要寵著嘛,往死裡寵!哈哈哈——哈哈。咳咳。”
劉副尉恍然大悟,附和他也幹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