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下擺了張四方木桌,桌腿三長一短,墊了兩塊石頭,才勉強穩住,桌上正央擺著筆墨紙硯和筷筒。
濃烈的椒麻香氣縈繞在樹下,飄出去很遠,遮掩了他身上極淡的藥酒氣味。
李焉識一手接過麵碗,一邊冷言冷語調侃常徜:“你們八方派有這麼大一個湖,怎麼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跟醉鶴樓合作合作,每年也該有幾百兩進賬。”
“那種三流水平,只會玷汙了一空湖的魚!”
常徜手有些抖,手裡的麵碗卻穩穩擱在桌上。原本還帶著微微笑意的一張臉墜著,毫無生氣,這樣敵對的神情在他臉上,很罕見。
螢螢去裡頭洗手,漱口,跑出來就著袖裡的白綢擦了擦手:“這叫暴殄天物,對不對,師弟……”她說著,看見常徜的臉色,聲音愈發小了。
常徜抬起臉,已然掛上微笑:“對。”
李焉識看著面前的碗,熱氣繚繞,隨手拿起筷子翻動著面,垂目冷笑一聲,挑釁道:“呵,不為五鬥米折腰,夠高尚的啊常兄。到頭來不還是為了五千兩低頭?不過是……給得不夠多罷了。”
常徜才坐下,此刻微微向右側傾斜著頭,解下長發尾端白綢,長發如瀑垂,遮住了右側她二人的視線,他微微掀動眼簾,冷覷左側的李焉識一眼。
視線對撞,心底的慾念毫不躲藏,憎惡,怨氣,像溺死的水鬼。卻只一瞬,他便重歸方才的平靜。
“我是與不是,阿驚姑娘自然知道始末,我無須向你解釋。”
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李焉識你別碗還沒端起來就罵廚子。”
李焉識瞪她:“胳膊肘往哪兒拐呢。”
他又面向常徜:“無論事實如何,真道侶來了,用不著你這個假的為她遮風擋雨。”
螢螢敲了敲筷子:“面要冷啦!尊重一下別人的勞動成果啊。”
常徜並未接李焉識的話茬,而是看向螢螢,佯作隨意提起:“大師姐,今早聽師父與長老們說,今年的明月宴不同以往,是與絕雲派合辦的,就在咱們八方島上。屆時,絕雲派的龍掌門也會來。”
李焉識眼眸微動,看向她,果然,臉色一變。
螢螢正吃著,塞滿了嘴:“絕雲派?龍掌門?好啊好啊,我從來沒見過絕雲派的呢。除了絕雲派的,還有誰會來啊?”
常徜:“旁的不曾聽說,左不過就是如往年那般,再請些白水的德高望重之人,各界代表罷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她佯作並不入耳,而是專心細細品著,現下正拿起一邊的紙筆記錄:
八月十二:油炸麻辣豆皮拌香煎豬肉末炸醬面。
總評分:……
色澤:……
擺盤:……
口感:……
建議:……
又看看李焉識:“你也別閑著。”
李焉識撈了幾口,不情願地拿起筆來:
八月十二:不明物體。
危險程度: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