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螢張著嘴,嚎得更大聲了。
他兩根手指堵著自己的耳朵:“別哭啦姐!大師姐!甩面流的大師姐怎麼能隨隨便便哭呢!說出去讓人笑話啊!”
她沒理,張嘴接著嚎,淚珠撲簌簌掉。
“哎?你這掉了顆牙誒。”
他手指著這樣一句,倒是讓螢螢立馬閉上嘴,止了眼淚,從袖子裡扯出來一長條白綢來擦眼淚鼻涕,抽抽搭搭。
他看著螢螢,似乎在看十六年前,雪地裡跪倒的自己。
見螢螢漸漸平穩下來,他便也沉定下來,看著她的淚眼,慢慢對她說。
“螢螢,說了謊,心裡很沉吧。”
“哥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啊,也說過謊。因為心裡害怕,所以很沒用地選擇用說謊逃避。”
“雪球越滾越大,我編了一個又一個的謊去圓,卻越圓越是破綻百出,每一天都在煎熬裡掙紮。哥哥希望,你不要步哥哥的後塵,知道了嗎?”他深深的眸子極認真地注視著她。
“知道了,叔叔。”螢螢抽搭著,點點頭。
“怎麼她是姐姐,我是叔叔啊!”
“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她疊著手裡的白綢,向袖子裡揣回去。
他並沒再同她計較,他好像生來就不太會對付女人這種生物。無論是幼年體的,還是成年體的,都很能叫他吃癟。
“好了好了,既然叫我說中了。那便說說她騙了那個人什麼,我瞧瞧螢螢如今是不是個誠實的大師姐。”
螢螢抬起哭得亮晶晶的眼睛,說:“她說,她騙那個人,硬誇他做的紅燒肉好吃。”
李焉識沒聽到意想中的答案:“……這,善意的謊言,還是有必要的……”
螢螢聽糊塗了:“善意的謊言,不也是謊言嗎?如果是善意的,那我到底可不可以說呢?”
李焉識回答:“那要看你的初衷了,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私慾,那就是惡意的謊言,不該說。若是為了別人好,可以說,但要好好思量思量再出口。”
螢螢垂著頭,理著衣袖:“她還說,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故意傷了那個人的心。這樣,算是為了她自己好,還是那個人好?”
“那要看……她為什麼要說那些難聽的話。”
“她說,她和那個人約定了一塊生的,一塊熟的。她要熟了,不想拖累那個人。”
李焉識蹙著眉:“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塊生一塊熟,是……一塊生一塊死……同生共死吧?”
螢螢吸了吸鼻子:“嗯,她說她當時身體很冷很冷,沒有力氣,快要凍死過去了。她很想做一個幸福的人,死在那個人的懷裡,那個人的懷抱很熱很熱,像爐子,她很喜歡。可是如果這樣做,那個人就會很傷心,她不想他傷心,只好躲得離他越遠越好。”
螢螢抬起頭來,思索著緩緩道:“所以……她這是為了那個人好,是善意的謊言。”
他凝望著半開的窗裡撐著臉等開飯的人,聲音微微顫抖:“她還說什麼了嗎?”
螢螢搖搖頭:“沒有,那天晚上她說了這些就抱著我哭了,哭得可難看了,眼淚鼻涕一大把,用了我好幾卷白綢,太浪費了。”
“螢螢,開飯啦!”
她端著熱騰騰的麵碗出來,白中泛黃的面上是堆成火山形狀的物體,紅紅的,長條狀,還有一些肉碎。
她一出門,極其濃烈辛辣的香氣便襲來。
常徜素來蒼白的臉上微微帶著血色,看起來心情不錯,自顧說著:“嘗嘗我新研製的‘炙焰旋風’,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