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度歸來,劉副尉已然耍詐勝過此局,在經過一番質檢過後,二人才滿意地離去。不過他堅持留下這把摺扇,因為臨近春末,這身衣裳穿著有些熱了。
而且他真的覺著這扇子很帥。
房內終於安靜下來,他坐在她身側,放下摺扇,牽起她的手,忽然瞧見她攥緊了拳頭多時,透明的指甲已然嵌入肉裡,留下深痕。
他費力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這才發覺她掌心早已汗透了。
他挪著身子,方要去取水盆裡尚溫的毛巾,她猝然驚醒,攥緊了他的手,又驚慌松開。望著帷幔,眨了眼睛,陡然撐起身,便朝裡死死縮著,抱著被褥,望向一臉驚喜又詫異的他,驚恐喊道:“你是誰!這是哪兒!你,你為什麼在我身邊!”
他心下大驚,朝裡坐近,急道:“阿驚,我,我是李焉識啊!你又把我忘了嗎!”
“李焉識……李焉識……李焉識?”她驚慌未定,垂下眸子,神志方回轉。
“李焉識!”她看著眼前陌生之人,面容漸漸覺著熟悉起來,松一口氣,撲上前去,緊緊擁抱著他,“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了?慢慢說,是不是做噩夢了。”他忍著傷口的劇痛,盡可能不叫喊出聲,緩緩道。
她抱著他的脖頸,拼命點頭,淚流滿面:“我夢到你和我在城牆上打架,打得好兇,我臉色好難看,你臉色也好難看,我一劍把你紮穿了,你吐了好多好多血,我就在天上看著你和我打架,幹著急。我想要你和我停手,可是怎麼也喊不出聲來,就只能看著,看著你和我都死翹翹了。”
李焉識怔住了,緩了好一會,撫著她的後背,道:“不怕,不過是夢罷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她抱著他的肩,擦了擦淚,仔仔細細端詳一番,欣喜地重重點頭:
“你也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李焉識摸了摸她的臉頰,溫潤笑著:“是啊,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她笑著吸了吸鼻子,又好奇而狐疑地在他身上嗅了嗅:“這什麼味兒?你抹香膏了?”
李焉識當即摺扇遮臉:這都被發現了……又抬臉笑道:“我是男子,怎會抹香膏呢,這是府上大夫新研製的外傷藥的氣味兒。”
她哦了一聲,目光落於摺扇上,接過一看:落花流水。她神情複雜地望著他,又望望摺扇,目光來回打轉。
李焉識心道:難道她也覺著摺扇矯情做作了?立即搶白道:“這什麼……這不是我的,我覺著熱才拿來扇扇的。”
她點了點頭,抹了把淚,恍然大悟:“哦,我就說嘛,這誰會天天想著被打得落花流水啊,還有這癖好,真是聞所未聞。”
李焉識:……
李焉識咳了兩聲,岔開話題:“你這衣裳哪兒來的,從前沒見過。”
她松開了他的摺扇,置於一旁:“是襄靈的。我把呂茶挖出來後,先回了趟木屋,洗漱洗漱,換了衣裳才出門的。”
李焉識揚起眉來,佯裝著懷疑:“只是洗漱換了衣裳嗎?我親你的時候可是嘗到了唇脂。”
她抬起眼睛來,重重拍他的手:“你怎麼還偷偷親人啊……”
李焉識笑道:“我沒偷偷啊,我當著他們面兒親的。”
“你!”她揮起拳頭便要開揍,這人怎麼一點兒不知羞啊。
李焉識攔下她的拳頭,求饒道:“我開玩笑的,沒親你。你嘴巴上亮亮的,透著紅,不是啃了肘子便是塗了唇脂。”
“真的?”她抿了抿嘴巴,似乎是還算完整。
“方才是真的,現在便是假的了。”
他靠近,扶著她的肩躺倒,臉貼近了,望著她睜大的眼睛,吻下。
“你是不是覺著,也許是最後一面了,所以將自己拾掇得幹淨利落來見我?”他在她的唇邊輕輕輾轉吻著,低聲問道。
她微微點了點頭,亦是吻著他柔軟的唇,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我想,若是最後一面,我一定要漂漂亮亮的,讓你看得清楚,要讓你記著我的模樣。我怕,萬一真有來生,你會記不得我的樣貌,會找不到我。”
他在她的唇邊輕輕笑了:“不會,永遠不會,無論阿驚在哪裡,李焉識都一定會找到你。我既找到了你,便再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