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只好重重抱一拳:“今日便得罪將軍了。”
他微微頷首。
長鞭破空之聲響起。
……
烏發順著汗黏在脖頸與臉頰上,他死死咬著牙,不肯垂頭,囚服已然被滿身血痕與汗滴浸透,緊緊黏在肉軀之上。昏暗的光線裡,磚地上飛濺一滴一滴,分不清是血漬還是汗漬。
刑畢,他才大喘了口氣,自胸膛中爆發出劇烈的咳嗽,每咳一聲,都牽著傷口鑽心地疼。
獄卒看向一聲不吭,只仰起脖子,忍著,不停地喘著粗氣的他,將浸血的鞭子憤憤甩去一邊,重嘆了一大口氣:“我這雙手也算是鑲了金,前些日子才抽了林謙文,今日又來抽了定遠將軍,林謙文壞事做盡,死不足惜,可將軍你……你是條漢子。”
李焉識蒼白幹枯的唇微微張開,掛上笑來:“若……真心中感懷,便勞煩二位,替我傳句話,回府。”
獄卒欲言又止,似是為難,他開口,和著氣音:“放……心,不是什麼大逆的話。”
獄卒應下,靠近低聲道:“將軍只管說便是。”
他略一頷首,攢足了氣,緩緩道:“只說,我一切都好,足矣。”
獄卒大驚,李焉識抬起眼皮,喘了口氣望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有聽錯。
“將軍,這話帶回去,得有人信啊。進了府衙大牢,哪兒有一切都好的?”
“只管帶便是。府上只要有一個人信了便好。她,很好騙的。”
獄卒重重哎了一聲,應下。
天微微泛起灰藍,大地漸漸霧濛濛地醒來。
黑燈瞎火,寂靜的將軍府後廚發出窸窣響動,米缸挪動,自地下鑽出個人影來。一片幽暗中,守在一邊的劉副尉當即搭手,急問道:“如何?”
張副尉拍了拍手臂在地道沾上的灰塵:“別提了,動了外頭的暗線,說是府衙上下也封了,不得進出,只能等早晨交班找找機會。”
劉副尉目光沉重:“那將軍昨兒下午交代的,找那個叫呂茶的,有眉目嗎?”
“沒有,依將軍所指方位,那處唯餘一灘血跡,其餘什麼也不剩。此人極是狡猾,足跡皆隱去了。”
劉副尉心中煩躁,推著張副尉的胳膊道:“啥也沒撈著,那你回來幹啥,出去出去。”
張副尉攔住他推搡的手:“要不找龍臺令吧,我覺著這回……懸。”
劉副尉一拍他的胳膊:“你忘了將軍回夢粱時怎麼說的,今後龍臺令再不私用,只是大周的龍臺令。”
張副尉捶他當胸一拳,很是不滿:“萬一將軍搭上命瞭如何是好?輕重你拎不清?”
劉副尉焦急萬分,一拍大腿,瞪著眼珠子,更是不滿:“俺能不知道嗎!上回姑娘被關進牢裡去了,俺私底下問將軍能不能動,將軍都猶豫了。這回,你若是動,將軍定然砍你,俺動,將軍定然砍俺,你信不信?”
“那也得他有命可砍。”張副尉怒氣沖沖,待緩了口氣兒,又問道,“將軍在白水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重傷回來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劉副尉連連搖頭:“俺上哪兒知道去。就有一晚,姑娘給他下了迷香溜走了,過了幾日,將軍傷重回來,便說姑娘死了。俺哪兒敢多問,俺還以為他殺的。誰能想到她還能回來呢?”
劉副尉見張副尉一臉沉思,狠一狠心,又挪開米缸:“下去下去,等訊息回來,若真是不妙,俺來找龍臺令,俺兜著。”
張副尉重點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