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行人便已至府衙大牢。
待侍從挪來把紫檀木的折背椅,越郡王這才落坐,手臂輕搭在扶手之上,半串白玉珠串自袖下露出:“李將軍倒是溜得快,不過一夜便自洛京趕回。否則,今夜我等該於洛京痛飲才是。”
李焉識坦然一笑:“府中急務,不得不歸,李某桌上留了書信的,雖有失儀,但也還請諒解吧。”
“本王是無妨,只是加急文書傳來洛京,親族哀痛者甚多。本王嘛,向來端水端的很平,自然是要顧及著大多數人了。”越郡王神色平淡道,“還請李將軍原原本本交代個幹淨吧。”
待李焉識自首至尾道了一遍,越郡王這才掩面微微打了個哈欠,輕拂了拂手。那柄匕首便被呈上。
“將軍可認得此物?”
李焉識掃過:“自然,這匕首是我府上特製。郡王從何所得?”
身畔侍從正聲道:“仵作驗過屍,郡主正是為此物所害。且以所刺角度,深度來看,當為成年男子所為。今日見過郡主的男子中,唯有李將軍與顧六二人持有此物。”
李焉識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便頓時心下了然,嗬了一聲,原來如此。
“方才李某已然稟明,此匕首早在歸途便遺失於那名喚作呂茶的歹人手中,我府上事後去尋此人,也未見屍體,故而郡主極有可能為此人暗害。”
越郡王淡淡道:“李將軍走後,未有下人見過此人返回別苑。”
“李某離開別苑之時,郡主尚安好。若非此人所為,李某的匕首怎可能在我離去後,跨越幾十裡飛刀殺人?”
“那便要問問將軍,是否確有遺失匕首一事?”
他望向越郡王,幽黑的眸子沉靜如水:“還請郡王不遺餘力搜查此人,方能還郡主一個公道,以慰魂靈。”
越郡王一笑,挺起松靠的腰,懶懶地起了身:“這是自然。”
他負手踱近了,靠近李焉識,俯下身,貼近他耳畔道:“不過,老太太交代了,你欠她兒子的,是時候還了。”
越郡王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也別怨我,慎王兄沒了,總得有人替他盡一盡孝心,老太太心裡才舒坦。”
李焉識抬眼,對上近在咫尺那雙閑散不拘的眸子:“看來,李某是非死不可了?”
越郡王輕笑:“哪裡,我大周乃法度之邦,不會姑息真兇。只是若此人一日未落網,李將軍便得多吃一日苦頭。”
李焉識目光平視前方,輕哼了一聲:“看來如今希望呂茶落網的,唯有李某一人了。這才是郡王爺包圍我府上的真正原因吧。”
越郡王默許一笑,又打了個哈欠,轉身而去:“李將軍別怨我,我也只是把刀。”
李焉識暗自冷笑,自己當初做了皇帝的刀,斬了慎王,如今一朝汙點纏身,他便默許太後這般報複,或是縱容,甚至期望她這般報複。當真是位會用人的明君。
“好好招待招待李將軍吧,謀害郡主乃是重罪,如何都使得的,只是別要了命。”
越郡王身後跟著的侍從又厲聲交代了幾句,也便隨著越郡王離去。
兩名獄卒走向李焉識,手中攥著手指粗的麻繩,將順從的他縛在木架之上。
“李將軍……這樣松緊可還行。”一名獄卒望了望通道外,這才謹慎地低聲道。
李焉識閉上雙目,平和道:“縛緊些吧,我不為難你們。”
獄卒見他堅持,只得重重點頭應下,可拿起一旁的鞭子,手指攥緊了,手臂抬了又抬,氣是嘆了又嘆,卻是如何也下不去手,重重擲在地上,憤恨一聲:“從前行事,乃是為盤問真相,如今真相昭然若揭,如何下得去手!”
李焉識睜開眼一笑,反似安撫:“不必憂心。你若對我留情,他便不會對你等留情。我自己一時疏忽釀至大錯,不該牽連任何人。更何況……”
他頓了頓:“更何況自己人下手,總比他的人下手,要知輕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