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謙文滿面春風,行了一禮,又朝外走了兩步,背起手端著架子洪聲道:“公務在身,林某便不多叨擾,只是我家郡主閑來無事,似乎與貴……貴恩人一見如故,還請李將軍莫要見怪。我這郡主夫人啊,出身皇家,自小便被寵壞了,若行事出格了些,也還請將軍擔待。”
聞得此言,李焉識心中一凜,強壓著怒意,眼中閃過一抹肅殺:“林兄……好走。”
待林謙文轉身步出視線,他慌不擇路,當即疾步如飛,踏過一切障礙,朝那房間逃命似的奔去。
還未到門前,便瞧見劉副尉與兩名侍女皆立在門前候著,拼命使著眼色,手藏在袖下微微擺著。
他緩了步子,從容踱近,人還未至,聲已先出。
“劉副尉,你如今還真是憊懶,郡主來訪為何不先稟明於我,此處又怎配叫郡主落足!若是怠慢了郡主一絲一毫,唯你是問!”
他的聲調故意抬得很高,裡頭的嘉平與梁驚雪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郡主在此,李焉識招待不周,罪該萬死,還望海涵。”他的聲音和身影和著步子一道踏入房內。
嘉平正落座於她床前那一方圓凳,聞聲卻並未轉頭,而是望著梁驚雪淡然一笑:“我與焉識雖是相熟,可他啊,非是如此,慣愛拘禮。”
“喜歡拘便拘著吧,甭讓他進來。”
梁驚雪與嘉平相談正歡,還嫌李焉識沒走一會兒怎的又來了,打擾她與溫柔姐姐套近乎。
這溫柔姐姐一進門兒便帶了好些東西,噓寒問暖,她起先還並不知曉嘉平是個什麼來路,不知如何應對。
可嘉平三言兩語,明裡暗裡的便也透了個大概。大致也不過是說,彼此視作知己,恨不相逢未嫁時之類。
李焉識三兩步便站至床前,看見她安然無恙靠坐在床上,滿臉愉悅,全無防備,手裡正拿著個很是精緻的乳白糕點。新拆的油紙包還置在床頭的方幾之上。
他登時上前兩步奪過她剛要送進嘴裡的糕點,開口便是怒斥:“你在郡主面前,便是這般無禮的?”
她正吃著開心,陡然被奪了食,頓時火大:“李焉識,人家嘉平姐姐都沒說什麼,你在這獻什麼殷勤?管得也太寬了吧!”
李焉識並不看向驚愕的嘉平,而是怒目冷對:“姐姐?你逮誰管誰叫姐姐?郡主不拘小節,你便能粗俗無禮了?也不看看這郡主姐姐豈是你配叫得的?”
嘉平回過神兒來,柔聲道:“不妨事,梁妹妹豪爽耿直,與我很是相投。”
“就是就是。”她試圖奪回李焉識手裡的糕點。
他退後一步叫她落了個空,背起手來:“你莫要仗著於我有恩情便如此放肆,失了自己的身份。”
她直起身子來坐在床上,抱著被褥,聽著這莫名而來的怒氣,更是火冒三丈:“身份?放肆?你是什麼身份進我的廂房?又憑什麼在我房裡放肆?你別忘了,是你在城門口下跪求我回來的,是你說要報我恩情,求我回來療傷,不是我非要死皮賴臉賴著你李焉識的!”
李焉識點點頭,眼中滿是冷淡:“對,你我僅是恩情而已,你別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她輕蔑地嗬了一聲,掀開被褥,一瘸一拐站至他面前,直起身軀,冷著臉直視著他略帶慌張的眸子:“不該有的……念頭?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麼念頭,是不該有的?”
他目光瞥過饒有興致看戲的嘉平,更是堅定地冷語道:“自然是……貪戀我將軍府的權勢,仗著小小年紀看著天真無知,妄圖以恩情來博上位。你休想!”
她詫異了一瞬,便是冷笑一聲,又坐回床沿邊去不屑地道:“搞了半天,原來是怕嘉平姐姐誤會你我的關系。你還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想必這將軍之位……來路也不幹淨吧。”
“與你何幹?”
“是啊,那我吃誰的糕點又與你何幹?”
視線相交,痛苦與無奈皆被掩蓋,唯餘怒火躍然而出。
他扯斷這視線,再踏上前去一步,垂著發冷的眸子厲聲道:“休要這般無禮,再驚著了郡主。”
她不懼那冷得溢位寒氣的雙目,而是迎上,凝視著,輕蔑笑道:“李焉識,你真是條狗。”
李焉識心頭撕扯萬分。過往拼命向她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卻要反其道行之,抹黑自己。
他深知這是自己選擇的路,他活該挨著,於是深呼一口氣,轉向嘉平恭敬道:“這江湖女子嘴裡不幹不淨,郡主還是隨我出去,免得沾上粗野習氣。”
嘉平還未開口,她便指著大開的房門:“你在這才晦氣,滾出去。”
李焉識並未搭理她,而是擺了個請的手勢邀嘉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