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焉識行了一禮便徑直離開了。
“將軍,幾時放徐縣尉走?”顧六在地牢的門口候著,一見李焉識便道。
李焉識昨夜不得安寢,頭疼得厲害。方才對著個木頭腦袋說得口幹舌燥,又得收著那副奸臣嘴臉不能任意發揮,還得思索著他的掣肘,心中正煩悶。
“能拖幾時拖幾時,跟我拐彎抹角,沒給他臉上來兩拳把戲做全,算是優待了。”
待李焉識回到書房,貍子已不見蹤影。
他嘆了口氣,方一伏案,窗子便漏出一條縫來。貍子又不知從何處透過縫隙同陽光一道鑽了進來,在李焉識的書案上伸了個懶腰,耀武揚威似地巡視了一圈,在書冊上蜷縮著小憩下了。
“一枝雪,你這些日子倒是長胖了許多,可見將軍府夥食不錯。喜歡,便常來。”
他撓了撓貍子的脖頸,似是想起什麼,隨手將半濕的硯臺蓋上一本冊子。
“也是,你這般天性,來去自如,誰能拘著你啊。”
他望著它,話語之間不免帶了幾分嘆息與自我安慰。他實在厭惡為官,周旋牽制,合縱連橫,話裡摻話,可若不如此,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若做個貍子自在。
“喵嗷嗚……”
貍子躍上李焉識的膝頭,兩個前爪勾著他的衣裳便往上攀。
“嘶……不知道自己沉吶?賠我衣裳。”
貍子攀至他前胸,鑽入他衣襟,掉了個頭,貼著他溫熱的胸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蜷著眯上了眼。
“這人裡頭有女流氓,貓裡頭還有貓流氓。”
他輕笑出聲。雖不將這份思念示於人前,卻從不避諱對她的想念,永遠直視自己滾熱的心。可他萬分清楚,她的美,她的好,自己終究握不住,配不上。餘生,也就只靠這份思念過活。
“將軍!”外頭忽地傳來劇烈的咚咚敲門聲。
懷裡的貍子微微睜開眼睛,他右手輕輕安撫,將貍子肉墊下按著的那條白綾輕輕抽出,生怕抽了絲,又搭在貍子柔軟蓬鬆的皮毛之上蓋住。可如此情景,怎好落於人眼前。
他轉過身去,假裝在架子上仔細尋摸著東西。
“何事?”
“您剛吩咐的查到了。”
“進。”
劉副尉方要開口,便發覺了他的不對勁,湊了過來。
“乖乖,將軍你當奶媽了啊。”劉副尉剛邁了沒兩步,嚥了口口水,欲言又止。
“說事。”他咳了一聲,有些尷尬。
“哦哦,西八路十六號也是一處民宅,兩個月前才置下的。”
“又是姓林?”
“不,姓柳,但粗查了下,此人與那位幾乎是同時來的夢粱,原是洛京人士,從前在洛京的營生尚不清楚,但應當有些來頭。再詳細些的,我怕打草驚蛇還沒敢動。”
“林謙文,好得很啊。這條線你先別動了,我自有計較。”他怒不可遏,攥緊了拳頭,忿忿地重重拍下。
李焉識這拍下的動靜不算大,卻驚動了好睡的貍子。
“喵啊嗚!”
它竄起身便四爪不停地慌亂躍了出去,蹬得李焉識胸口如落重錘,口中還銜著那條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