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咳兩聲,躲開他的目光,不去看他的狐貍樣兒:
“樑上,屏風後能藏人,瓦片鬆散易揭,門閂樣式老舊,安全效能低,我拿匕首就能挑開……尤其是你這四扇窗牗都是糊的明紙,若有人垂涎你美色,自窗角戳破,吹入迷香,你節操難保。”
李焉識:……
“所以你的建議是?”
“夜裡門窗需關好,招蜂引蝶切忌搞。”1
“這窗子,通通拿木條釘上。或者換成鐵的,焊死。至於你嘛……”她摸了摸下頜,“你這衣裳也得換了,穿這麼好,這麼鮮亮,多招賊惦記。”
“依你之見,我坐在地牢裡,一身囚服,豈不是最安全?”
她心道那恐怕也有好這一口的,卻不敢將這話說出口,只覥著臉笑:
“這哪兒敢委屈你啊,你可是我最尊貴的僱主李大將軍。我還有方案二。”
“你,就坐在這兒不動,我選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如果有人暗殺你,我打他個出其不意。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撥我殺一撥。”
她頓一頓,像是賣了個關子:“故而,我得找個既隱秘又能掌控全域性的位置。”
“所以你給自己找了個什麼好位置?”
她指指頭頂:“房梁。”
他眼裡帶笑:“好。那就授你為我的天字第一號樑上帶刀護衛。”
“你還有二號三號嗎?”
“你是唯一的。”
他這話調子拖得很長,聽起來另有所指,梁驚雪臉上的興奮勁兒僵了一瞬,立刻清清嗓子板起臉:
“自己摳門,只請得起一個護衛別在這兒裝。”
他落寞道:“好吧——,本將軍的天字第一號樑上帶刀護衛,回你的工位上去吧。”
這稱呼,梁驚雪怎麼聽怎麼別扭,有意引導:“你不覺得,這個稱呼太長了嗎?不若適當簡化一下。簡化成……三個字。”
李焉識手指敲搭著面頰,思索片刻:“既然是樑上……的護衛……那便稱你為……”
“一護衛。”
梁驚雪眼皮耷拉,呵呵一聲,足下輕點,躍上房梁,再不發一字。
窗明幾淨,李焉識兀自輕笑,拂兩點水,重新研墨。
自打慎王及其黨羽認罪伏法,新任未定,夢粱大小官職空缺,雖勉強得以運轉,可李焉識的日日夜夜便被大大小小細碎的公務填補滿了。
就像他的腦子,也被對她的懷疑與負疚充斥,攪和成了一團漿糊。
梁驚雪一條腿支在樑上,另一條腿垂著微微蕩,撐著臉頰看梁下伏案奮筆之人。時而蹙眉,時而沉思,全然忘卻她的存在。他甚至沉浸得太快,讓她咂摸出幾分安心的意味。
像一隻獵豹,在自己安全的領地,四仰八叉地翻肚皮,讓人晃過神來,原來豹子也不過是隻大貓。
她偏頭凝望出神,他對外從不吝惜自己的笑,可獨處時唇角卻從未抬起過,似乎這才是他的真貌。
在他安全的領地,他原來是不會笑的。
李焉識啊李焉識,摘了一層又一層面具,現在的你,才是你嗎。
可是,我明明還在啊。
如果我現在想殺你,是不是輕而易舉呢?
你拿我身世的線索脅迫我,逼我做你的護衛,沒想過你的護衛會拔劍向你?會背叛你嗎?
你到底是太自負,還是太信任我?
你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