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使了個眼色,鏢局眾人皆摸向腰間,掏出錢袋分發碎銀:“來來來,大夥兒辛苦了,不要搶不要擠,每人一份,人人都有啊。”
為首的媒婆掂了掂銀子,滿意地揣進囊中,大紅絲帕擦了把汗,笑道:“梁大當家的,咱們這戲還成吧?”
梁父喜不自勝,一拍面前頂著大紅花球的小麻子,將一塊銀錠塞進他手裡:“孩子,你受苦了!十裡八鄉的也就找著你這麼一個膽兒肥的敢來陪我們演戲,旁人一聽啊,腿都軟了。你有這份膽量,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小麻子咧嘴一笑:“叔,真的?”
“那當然是,叔說的話還能有假?”
“那,嘿嘿……”小麻子傻笑著撓撓頭,“那我能真娶阿驚不?我扛揍。”
梁父勉強維持客套笑意:“孩子,你有這份膽量,叔很欽佩。可你這樣有膽量,你的父母怎麼辦?”
“叔你忘了?我家是開武館的,他倆可扛揍了。”
梁父變了臉色,將蕭影留下的那塊抹布往他臉上糊糊,關切體貼地擦去口水,語重心長:“孩子啊,人要有自知之明。”
說罷,眾人默契地一溜煙竄了回去,趕緊死死合上大門,插上門閂。徒留小麻子在外乓乓拍打朱門。
“叔,我不嫌棄阿驚啊!再不成,你們多添點兒嫁妝啊!把鏢局送我也成啊!!”
“我對阿驚——是真心的啊!!!”
青州城外,迷瘴林子。
枝椏輕搖,青衣身影先落至林梢,白衣身影緊隨而至。二人輕功極好,饒是追出了幾十裡路也面不改色。
蕭影目光四掃,打量四周,雙臂鬆鬆一抱:“嗯,看來這就是新手村的邊界了。”
沒有爹孃在場,梁驚雪再不遮掩,換上一副冰冷麵孔:“臂上的傷好了?出來多管閑事。”
蕭影手指搭在臂上,月前的劍傷依舊隱隱作痛:“你爹孃請我來演戲,為師就是被你砍得缺胳膊少腿也得來啊。”
她思忖片刻不知何解,冷聲:“少打啞謎。”
“還看不出來麼,你爹孃聯合那一大院子人做戲誆你離家的。你可是當眾說了離家出走,如今啊想回也回不去了。”
“誆我離家……出走?”梁驚雪怔住,又急不可耐追問,“為什麼!”
“因為……你還是個孩子,”蕭影清了清嗓子,“可你不該是個孩子了。”
“什麼?”她心裡隱隱有了答案,可還是追問。
“成天嚷嚷著要接你爹的班兒,要當乘風鏢局大當家的。如今的你夠格嗎?缺少江湖的歷練,只會窩在青州耍橫,耍小姐脾氣,今天打了李家的少爺,明天揍了張家的公子,爹孃和師父能給你擦屁股到幾時?”
“鏢局是江湖行當,你再自負武藝高強,不被江湖毒打一番,見識見識波詭雲譎,人心險惡,這輩子也無法坐穩大當家的位置。師父當年……”
蕭影欲言又止,改換了話頭:“你爹說了,若非拿小麻子激你,他就是拿大掃帚趕你,你也死死抱著鏢局大門的石獅子不肯走。”
蕭影一語中的。
她向來隨性,行事從不多計較,唯有一點,絕不可忍——男人!
梁驚雪的人生信條:男人的美貌,妻子的榮耀。男人的腹肌,上桌的底氣。
小麻子,是絕殺。
蕭影抬手一指遠處灌木:“去,看見前面那兩個雜毛了嗎?那是迷瘴林子裡的林匪嘍嘍。把他倆收拾了,這柄青峰劍就歸你了。江湖路迢,少俠就此別過。”
她順著他所指望去,果然有兩名林匪貓在灌木裡,似乎正朝遠方探看著,腰後還別著刀,鬼鬼祟祟。
目下二人所處的迷瘴林子落於青州城與夢粱城之交。此處盤踞了百來號山寨林匪,又有“山神獻祭”的傳言,凡是進了林子的,無一生還。來往商賈唯恐避之不及,官府接了報案也是避重就輕。
哪兒就這麼湊巧碰上兩個落單的匪徒喂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