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開門要走,想想又回身說:“英大少爺,我叫你大哥,是因為你爹養了我十八年,並非想同你沾親帶故,這事要說清楚的。”
他沒有等英柏洲回答,帶上門走了。
英楊在客廳等韓慕雪回家,不知不覺睡去了,夢裡全是微藍的白裙子,忽悠飄起來,忽悠又落下來。他被裙子撩得睡不穩,掙紮著醒來,滿室紅光,韓慕雪還沒回來。
餐室傳來碗盤聲,阿芬在做早飯了。英楊趿鞋進去,問:“太太怎麼還不回來?”
“太太昨晚講了,在馮家住一晚,今天早上回來的。”阿芬笑道:“小少爺吃早飯罷?中式西式我都做了,要哪樣的?”
“隨便來一份吧。”英楊敷衍回答。上樓洗漱時他想,今天一定t要等到韓慕雪,總要交待清楚,否則韓慕雪不會聽話去法國。
他洗了臉換好衣裳,便聽著院子裡汽車響,韓慕雪回來了。英楊三步並作兩步下樓,迎到院裡接韓慕雪,剛喚了聲“姆媽”,便聽著電鈴刺耳的響聲。
“誰呀?”韓慕雪把手袋遞給兒子,回頭問司機:“這麼早誰跑到家裡來?”
門房薛伯已經顛顛得跑過來,喚道:“小少爺,小少爺,有人找,是日本人!”
“日本人?日本人為什麼找到我家來?”韓慕雪話音剛落,英楊已經看見跟著薛伯進來的荒木,他一身戎裝,腰背板正。
“英少爺,”荒木微鞠躬道:“靜子夫人在特高課等您,請上車!”
盯得真緊啊。英楊攥著韓慕雪的手袋,滿肚子的話一句也不敢說,只是從容道:“好,我這就跟你走。”
他把手袋交給韓慕雪,微然笑道:“姆媽,我讓張七去買黃記的翡翠燒麥,你等他送來再吃早飯罷。”韓慕雪茫然點頭,看著英楊跟荒木走了。
坐進荒木的汽車,英楊說:“到特高課之後,我能給張七打個電話嗎?我娘講好今天吃翡翠燒麥,我給忘了,只能讓張七去買,否則她會生氣。”
荒木靜了靜,說:“英少爺,您很孝順。”
“為人子女都是這樣,荒木太君也是吧。”
荒木彷彿被觸動,略帶惆悵說:“我父母過世了。”
“對不起。”英楊低低道。
他們不再交談。汽車在沉默中駛向特高課。
到達之後,荒木同意英楊用門哨的電話。英楊打到特籌委,僥幸的是張七在。除了吩咐張七買翡翠燒麥,英楊特地叮囑張七,“要聽大少爺的話,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張七似懂非懂的答允了。
英楊在荒木的注視下掛了電話,荒木沖他笑笑:“小少爺兄友弟恭,真讓人羨慕。”英楊微笑道:“是啊,我大哥很好。”
荒木領著英楊上了三樓,請他進會客室,自己守在門口。會客室設在會議室隔壁,作為會議間歇休息用。屋裡擺著素色沙發,靜子正在等英楊,她今天穿著黑色雞心領連衣裙,妖媚性感,像一朵黑色大麗花。
“你來了,”靜子微笑說:“請坐。”
英楊坐進沙發裡,擠出笑容道:“這麼早就把我弄來,在特籌委時,我從來是十點後再上班。”
靜子格格笑起來:“小少爺嘛,就要這樣的做派。不過今天呢,要委屈小少爺了。”
英楊心裡拎一拎,問:“什麼?”
“關於內鬼的事啊。”靜子湊近英楊笑道:“特高課轉運囚犯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英楊呼吸一窒,靜子又笑道:“我知道你這個人重情義,不肯出賣同志的。但是英楊,你聽我一句勸罷,為哪個國家哪個政黨服務都一樣,我們是特工,不是政治工具,你明白嗎?”
英楊默然不語。靜子伸手撫弄他的臉頰,道:“我知道你不服氣的,因此今天要叫你服氣。我想讓你看看,你的同志未必在意你的生死。”
英楊一驚,問:“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