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楊心裡一抖,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一定要現在說嗎?”英楊理了理靜子的鬢發,柔聲道:“剛剛在球場,我以為回到了伏龍芝。”
靜子沉浸在他的溫柔裡,心滿意足道:“我t感覺出來了,你打球的時候,屬於我們的時光又回來了。”
“你能感覺到?”英楊微笑問。
“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我很瞭解你。”靜子得意說,又攀比著問:“金小姐同你多久了?”
“不要再提她了。”英楊低低呻吟著:“有你有我,還不夠嗎?”
他要盡量拖延時間,但願微藍能即時離滬。
微藍飛快奔到一樓,她迅速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必須立即離開。
直到現在,她才發覺整件事最大的破綻是順利。微藍不得不承認,她過於相信仙子小組,以至於不曾懷疑過,高雲為什麼被匆匆轉隸特籌委。
既便撬不開高雲的嘴,既便特高課地牢不做長期關押,也不必急在這幾天。
甚至在特高課門口,囚車裡怎麼會只有高雲?
特高課本部距離營救現場不足百米,為什麼支援遲遲不到?
還有剛剛窗前上演的一幕,是英楊故意的吧。他們分明站在視窗,能看見張七在樓下停車,要躲開很容易。
他在提醒微藍,營救行動之所以成功,是靜子“放水”了。靜子當然有條件,她的條件應該是英楊。
微藍在紛亂的思緒裡緊抓住一條,只要撤離上海,一切都有餘地。一旦“魏青”被捕,華中局要立即遷延機關,調整根據地,更改安保方案……無論魏青叛變與否,帶來的沖擊和混亂是註定的。
為了保護“魏青”,仙子小組、楊波警衛小隊、上海情報科以及英楊本人,都會陷入竭盡全力不惜所有的怪圈,微藍有責任不讓這個怪圈成形。
她鑽進張七的車,平靜道:“我忘了帶鑰匙,不能換衣裳了,咱們路邊找間店買套衣裳吧。”
張七答應,卻問:“回落紅公館嗎?”
“不。”微藍沉聲說:“去汽車站。”
張七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去車站,但跟著英楊送過藥救過人,張七與真相之間只隔著一層紙,一層不想捅破的紙。
他沉默著打過方向盤,加大油門,直奔車站去了。
在車站前的成衣鋪裡,張七替微藍買了套男式對襟褲褂、圓邊禮帽和方口布鞋。微藍道謝接過衣服,讓張七去買車票。
“是去蘇州嗎?”張七問。
微藍剛要點頭,忽然想到山口雲造在蘇州。她立即改口道:“我去鎮江。”
張七答應著去了。等微藍換好衣服,張七買好最近一班去鎮江的車票,還有十分鐘發車。
很順利。
微藍告別張七,匆匆檢票上車。直到汽車開出上海,她放鬆下來,情緒一旦沉澱,記憶更加清晰。回想夾竹桃公寓裡的一幕,微藍忽然覺得委屈,在搖晃的車廂裡紅了眼眶。
她知道英楊情非得已,可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剝掉魏書記的外殼,微藍剩下“蘭小姐”的心。她在惆悵的委屈裡想,如果靜子是中國人,如果靜子是同志,英楊會怎麼選擇呢?
夜幕低垂時,靜子坐在矮幾前喝茶。她剛剛洗過頭發,屋裡散發著香波的果味。
燈光正好,夜色正濃,回味英楊懷抱的餘溫,靜子不由嘴角輕揚,抿出滿足的笑容。然而有人打擾了她的愉悅,輕叩著紙門。
“進來。”靜子收斂情緒,淡漠道。
紙門拉開了,是山口雲造。他行禮後進來,坐到靜子對面,說:“姐姐,我明天要回蘇州了。”
“你也該回去了,”靜子說:“離開太久並不好。”
“我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