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木時尾震驚地看著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猛地搖晃了一下身體,終於精疲力竭地往地上倒去,她連忙沖過去攬住了他。
“喂……你別死啊……”高木時尾有些手足無措地拍打他沁涼的臉頰,同時慌亂地將他往那片林子裡拖。
齋藤一有些迷惑地瞧了一眼泫然欲泣又強作鎮定、拖著他舉步維艱的少女,腦袋一歪最終昏了過去。
高木時尾好不容易避開戰亂將沉重的男人拖進了樹林,卻一時間不知道往何處去,他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是需要看醫生的。但是現在留在會津城裡的多是老弱婦孺,有錢有勢的哪個不早開溜了?
她又往林子深處漫無目地走了半晌,就在她擔心這個男人的血會不會就這樣流幹的時候,一道紺青色的身影忽然從一棵大樹後面轉了出來,如同救星般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你!”待看清來人的面容,高木時尾錯愕地張大了嘴巴。她永遠都會記得,四年前在禁門之變中,她在可怕的火災中失去了自己敬愛的姐姐高木貞,卻也是在那時,一位驚為天人的少女從她的身邊走過,她雖然一路上從未追上少女的步伐,但是少女卻也從未將她棄之不顧。
所以她活了下來,並繼承姐姐的遺志。十歲的小貞長成了如今倔強不屈的高木時尾。
或許那個少女在她的生命中只有驚鴻一瞥,卻依舊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所以哪怕此刻少女掩去了所有的風華,她依然能一眼認出。
涑雪蹙著眉頭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齋藤一,並未在意高木時尾的神情,徑直將人接過扛在了自己背上。
“跟上。”說罷,涑雪已經健步如飛地往林子的盡頭奔去。
樹林的盡頭是一處環湖的草地,空地上搭建著一間簡陋的茅屋,屋前有道秀頎筆直的身影臨湖而立,顯然是佇立等候了有一段時間,衣擺已經微微潤濕了。
“進來。”涑雪瞄了他一眼,揹著血流不止的齋藤一直奔裡屋,安置於床榻上。
侯爵已然備好了所有需要的工具,進屋便開始從容不迫地著手醫治他的傷口。涑雪稍微幫了些忙,發現僅有一個病人侯爵自己完全綽綽有餘,便離開了房間去屋外煎藥。
杵在屋外無所事事的高木時尾遲疑地靠近她,訕訕道:“我來幫你吧。”
“不必。”涑雪點燃了炭盆架上藥壺,加滿了水以後開始往壺中一樣樣地新增侯爵事先交待的藥物。
“我……”高木時尾攥了攥雙拳,繼續說了下去,“或許你不記得我了,但我還是很感激你,謝謝……”
“不用謝我,即便沒有我,你也應當有別的際遇可以安全回去。”涑雪專心致志地攪著藥水,冷淡地應道。
“不……”高木時尾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語氣熱烈而真摯,“我不是因為自己的事感謝你,而是感激你幫我把姐姐的屍體從廢墟裡搬出來,讓她安息。”
涑雪終於抬頭注視了一眼虔誠的少女,漆黑的眸子裡淡漠而深沉,她微微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高木時尾的父親雖然是會津藩士,然而卻去世的早。他們高木一家真正仰仗的是在會津世代負責監察和情報的母系家族,她的長姐高木貞更是其中的翹楚,高任藩主義姐的祐筆兼顧暗殺之職。她幼時極愛粘著姐姐,長相又有幾分酷似高木貞,故而鄰裡鄉親都親暱地稱她為“小貞”。然而禁門之變時姐姐發生的意外,或多或少都有她頑劣的原因在內。而自己的雙胞胎弟弟高木盛之輔又被囚禁京都為質,哪怕再天真再不懂事,她也必須要成長起來。
“這個給你。”
疲憊不堪的高木時尾在草屋的屋簷下和衣而睡,次日清晨剛醒,就見涑雪遞給她一份文書。
她簡略的翻開看了看,見文書上寫的都是關於屋內那個重傷的男人——山口二郎的事,文書上給予了他全新的身份“朱雀隊,一瀨傳八”,武家出身,家世清白。這樣一來,即便戰敗投降,也能憑借家族免去一死。
“這是……要我交給他?”高木時尾小心地將文書摺好。
“嗯,我們馬上要離開這裡。”涑雪點了點頭,“他的傷醫治好了,最遲明日會醒,就拜託你等他醒後將這個給他。”
“你……為什麼不親自給他呢?”高木時尾早已猜到涑雪肯定是認識那個男人的,帶她回來才是順便。
“不必。”涑雪搖了搖頭,沒做任何解釋,淡然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