涑雪正想得出神,天邊突然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間豆大的雨珠砸了下來,砸在她頭頂的皮衣上發出一連串嗒嗒嗒的聲音。
而他後肩上的那一塊紅暈立刻就濕透了,平整的白衣上紅裡透白、白裡透紅,白了以後就變得更加鮮紅,在他背上流出了一條小溪……
涑雪有點受不住這個鮮血的刺激,她抓緊了衣服快跑兩步和他肩並肩,手肘碰了碰他,“那些人追不上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侯爵回視她的雙眼,漆黑的眸子眨了一下,“好。”
甩開最後幾只跟屁蟲後,他們又跨過了一條山溪才找著一個不大的山洞,雨水擊打在洞口的小土坑裡,不一會兒就成了漫溢位來的水坑。
洞裡還堆著不少幹燥的木柴,可能是偶爾上山的獵戶也在此處休息過。涑雪便不客氣地用那些木柴擺了個木堆,悄悄想著要不要用火系術法弄幾個火星出來把木頭點著。
見涑雪盯著木堆發愣,年輕的侯爵自然熟稔地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火柴盒,唰的一聲將小小的火柴點著,然後將這一抹小火焰送進木堆裡輕輕吹氣,木柴沒多久便燒了起來,火焰噼裡啪啦地竄高,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侯爵大人的生存能力挺強?”涑雪瞄了一眼他的褲子,也是那種滑溜溜的布料,防水的。
“走的多了,便學會了些。”他隨口答道,將燒盡的火柴棍扔進篝火裡。
橘黃色的火光在他眼裡晃動,他本就高挺的鼻樑在光影下更加深邃,英俊無儔的五官晦明晦暗。他微微抿著嘴,因失血過多而褪色的薄唇看起來就像含住了一瓣櫻花,一抹淡紅點綴唇心,竟還有了點魅惑的意思。
這個男人幾乎是與沖田總司截然相反的,做什麼事都不顯山不露水。涑雪看不透他,但此間到底不過一場萍水相逢而已,所以她也不打算深究下去。
雙腿不用再跑以後涑雪就是覺得腳冷得很,她脫下腳上又髒又濕的足袋,像甩垃圾一樣將足袋扔出洞外老遠。涑雪抱著腿坐在石頭上,用手掌捂著腳背。
對著火光發了一會呆的侯爵大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朝她蜷縮的小腳上淡淡地瞧了一眼,站起身來就要往洞外的雨簾走去,“我剛看見前面那條山溪裡有魚,我去抓幾條。”
他背對著她,涑雪又瞧見那條紅彤彤的“小溪”順著他收緊的腰身流進他的腰帶裡,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暢。
“你等下。”涑雪帶著一點幽怨盯著他背後,“傷口不處理一下嗎?要是你等會暈倒在外面我可不管。”
侯爵回過頭,火光搖曳中的黑眸眨了一下,他抬手輕輕撫了一下後肩膀上那個指甲蓋大小的血窟窿,說道:“傷的不深,等回來我再上藥。”
不知道為何,他那古井不波氣定神閑的樣子,涑雪就是有點看不順眼,這傷到底是受在誰的身上啊?她為什麼要擔心?
這回涑雪真將那件灰藍色的皮大衣給他拋了回去,愛穿不穿,淋死活該。
侯爵幾乎是半刻鐘的時間就回來了,手裡捧著兩條巴掌大的魚,他濃密的睫毛上掛滿了水珠一眨眼就簌簌地滴落在地。侯爵將兩條扭來扭去的魚放在地上,把外套脫下來抖落了上面的雨滴。
他見涑雪仍然抱著腿,跟個蘑菇似的蹲在篝火前一動不動,額角有些許發絲沾了雨水粘在她細膩的臉頰上。
侯爵拎著外套過去給她披上,感覺到她明顯的抗拒,便在她的肩頭按了按。
“山洞陰冷。”他柔和地說。
涑雪拉了拉衣襟,妥協了。畢竟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不想計較。
然後就見他從這件外套口袋裡摸出來一把木柄上印花的小巧刻刀,去刮那兩條魚身上的鱗片……
“……”涑雪無力了,只能繃著一張臉和他說話,“沒別的刀了?”
侯爵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仍在專心致志地對待手裡那兩條魚的魚鱗,像在刻兩件工藝品一樣。
當今這個世道居然還有人身上不帶刀的?還是一個看起來走在路上都會被打劫的侯爵大人??
涑雪敢保證,她活了幾百年見過許許多多奇葩,卻沒有哪一朵像眼前這個男子一樣新奇古怪。
她如今也算得上是半個面癱臉,可此刻涑雪真怕自己臉上的表情會憋不住。於是她套上侯爵的大衣三兩步上前就奪走了他手上的刻刀。
“我來,你去上藥。”
本來她自己身上也是藏了刀片的,就夾在那寸不離手的衵扇扇骨裡,結果半途被那個中年武士收走了,眼下只好用這刀口很小的刻刀處理魚的內髒。
其實不管是什麼樣的刀,涑雪都很擅長。三下五除二,撥鱗,去髒,一條魚便在她手裡對半切成了橫截面,然後另外一條也快速地處理好了,她將兩條魚泡在洞口的水坑裡清洗了一下,然後回來擺在火焰上的兩根木條上。
對著火堆坐下來的侯爵此時也塗好了藥粉,那件濕噠噠的白襯衣被他解了紐扣,露出裡面白玉般光潔的胸膛和凹凸有致的小腹。
涑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在他對面坐著,用那挖過魚肚子的刻刀去摳腳踝上濕透了的“大粽子”,但是這種刻刀,刀口小,木柄粗,根本沒法搗鼓的很深,不一會便像狗皮膏藥一般和藥膏黏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