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
婚禮設在一個酒店外的草坪上,16號天氣特別好,新娘走過的婚禮通道兩邊是白色的花臺,上面有一叢叢的紅玫瑰。希爾德和普通新娘不一樣,沒有像我一樣在自己的地方等著,而是手提著婚紗裙子,還在現場指揮著工作人員,在舞臺一側放了一個演講臺。
“赫爾穆特一會還要有個短的演說。”她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指揮著工作人員,在舞臺周圍也佈置了紅玫瑰。
“你們訂婚時,我父親訂的粉玫瑰沒能送到,”她笑道,“這次他又想起了這件事,訂了這些紅玫瑰給我!”
“瞧她那幹練又興奮的樣子。”麗塔笑道對我說。
“麗塔,我後悔沒給你辦一個這麼大的婚禮了,”弗裡德裡希良心發現地說,“當年你說不辦,我就真的沒辦,現在覺得委屈了你。我們補辦一個婚禮吧?”說完弗裡德裡希邀功似地看著麗塔。
麗塔輕皺眉頭:“現在補?你那三個兒子能攪得天翻地覆,把現場給你炸飛。”
弗裡德裡希聽了一窘,回頭找三個孩子,發現除了老三正在諾娜媽媽衣襟上抹口水,大的兩個正在遠處飛奔,把一個花臺差點碰翻。弗裡德裡希輕嘆了口氣,也知道麗塔現在既要工作,還要照顧三個淘氣包,實在辛苦,於是說:“我們出去玩兩天吧?”
“去哪?”
“義大利最近有個滑翔翼比賽——”
“又是天上飛的玩意兒。是你想玩,還是讓我玩?”麗塔佯怒道,弗裡德裡希嘿嘿笑著,說:“很好玩的,真的。把三個搗蛋鬼扔給我父母幾天。讓他們也嘗嘗我小時候受的約束!”
“你父母這幾天已經去滑雪了,不在家。”
“那就丟給西貝爾,她家人多。我們去玩上三五天。”他悄悄地說,“其實這幾個崽子在他們面前,比跟著我聽話。”
麗塔早知道我聽見了,沖我直眨眼。
婚禮快要開始了,客人一波一波地到來,自然比我和阿爾伯特結婚時的人多得多。鑒於毛奇的身份,還有很多政|治人物出席。毛奇家族的貴族有幾個長輩來找倫德施泰特聊天,仍叫他元帥,但倫德施泰特說:“我現在不是什麼元帥,只是兩個孩子的爺爺。”
聽他這麼說,曼尼感激地望他一眼。
阿爾伯特原本一直幫著接待客人,這會突然走了回來,神色惱怒。我正要問他怎麼了,卻見他後面有幾個人走入草坪,領頭的那個身材瘦高,竟然是雷默。柏林保衛戰後他消失了好一陣子,我還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也出現在這裡。
希爾德見阿爾伯特走開,忙過來跟解釋:“我知道你討厭雷默,但他支援赫爾穆特的政見。”
“我都明白,”阿爾伯特說,“只要他不跟我坐在一起。”
希爾德忙說“不會不會”。
阿爾伯特後來不去接待客人了:“之前哈爾德勸過我,讓我不要太支援赫爾穆特,我當時沒聽他的。心想他在英國幫你解除關押,我無論如何得支援他。現在看來,他的政黨裡人實在有點雜,不知怎麼想的。”
我見希爾德忙個不停,還要照顧各方的情緒,嘆道:“還是不從政活得輕鬆一些。”
“我們過幾天也去度假吧?”阿爾伯特說,“最近德國冷,剛好出國,讓曼尼也放換換心情。”
“去哪呢?”我說,於是把弗裡德裡希的計劃告訴了他。
“那我們也去義大利,看滑翔翼比賽。”阿爾伯特道。
“為什麼也是義大利?”弗裡德裡希怪叫,“上天啊,難道我就不能擺脫這幾個搗蛋鬼幾天嗎?”
阿爾伯特大笑:“你想把孩子丟給我們,休想。”
一陣爭執聲從門口傳來,只見一個穿深藍色工裝褲的男人推著一小車紅玫瑰又進|入會場,希爾德正跟他說玫瑰足夠了。但那人聲稱是有人送的,已經付了錢。希爾德只得笑道:“大概是我爸爸怕不夠,那就放在這裡吧。”隨手從車裡抽|出一束,遞給我們。
蘭肯正給海蒂重新梳頭,兩邊辮子從頭上方包過來,上面戴了七八朵花,像花環一樣。蘭肯掏出小鏡子讓她照照,海蒂興奮地跑過來讓我和阿爾伯特看。我們都誇她漂亮,說花童就應該這樣。
“媽媽也要戴!”海蒂拿了一枝花給我。阿爾伯特把莖枝折短一些,幫我插在頭發裡。
弗家的老大老二也得到他們擅長的“搞破壞”的任務,把一些玫瑰花扯成花瓣,一會用來拋灑。
時間差不多了,到處是人聲笑聲,可能有兩三百人。弗裡德裡希花了不少力氣才找到他家老大老二,兩人還想從那花車裡再拿玫瑰,但是背帶褲工人不讓。弗裡德裡希把兩孩子拎回來,一邊抱怨:“希爾德都說玫瑰花太多了,多拿幾枝怎麼了?再說不讓拿就不拿,那麼兇。”
婚禮終於開始了,希爾德在通道盡頭站好,戴上了她那長到拖地的頭紗。海蒂和曼尼跟在希爾德後面,幫她託著頭紗的尾端。兩個孩子平時都不會怯場,今天卻很不尋常。
曼尼時不時回過頭望我們,神色忐忑。自然還是因為前幾天的事,我和阿爾伯特都向他點頭,以示鼓勵。
海蒂本來很高興,有一隻蝴蝶出現並圍著她頭上花轉來轉去,還落在她頭發上。但隨後她不知為什麼開始發抖,放下頭紗想要跑。曼尼攔住了她,但海蒂抖個不停,希爾德回身安慰也沒用。我趕緊跑過去。
“媽媽,蝴蝶告訴我,今天會發生可怕的事。”她哭道。
“什麼可怕的事?”希爾德笑道,“難道是我要脫離單身了嗎?”
我也笑起來,抱著海蒂安慰她:“不管有什麼事,我和爸爸都在這裡,不要緊的。”
“今天人還是太多了。”希爾德說。
我心想也是,肯定是人多氣場亂,海蒂和我一樣對能量場敏感,大概是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