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這些話出口時,我瞬間回到1942年的聖誕晚會,納|粹官員的家屬們輕蔑地稱斯拉夫人是“人形的動物”。震驚下我幾乎要一巴掌甩過去,但緊接著目光掃到了檔案上的烏鴉眼,和它對視幾秒後,一種瞭然瞬間間降臨。
這些邪惡力量,不管操控了什麼樣的人群,它們的特徵從未改變過。
我臉色大變,目光裡含著仇恨,哈根也看出來了,笑容漸漸消失:“我原本以為您的心是向著西方的,可現在看來恰恰相反。”
當晚阿爾伯特詢問我情況,我說:“投資肯定是泡湯了,我和他們談不攏。他們別有所圖,還不尊重我的祖國。”
阿爾伯特安慰我:“泡湯就泡湯吧,我本來也覺得有人投資你搞診所很奇怪。我們自己經營好了。”
“我跟那老闆說話不客氣,不知他會不會阻礙我。”
“美國兵也沒把你怎麼樣,”阿爾伯特笑,“要是有阻礙,你可以先緩緩,在我們學校申請讀個博士。”
他這主意倒是不錯,我終於心情好一點。阿爾伯特在沙發上伸胳膊把我攬在懷裡,輕輕地吻我。我推了他:“孩子們——”
剛說到這裡,找孩子們,竟然都不在家。阿爾伯特笑道:“希爾德把兄妹兩帶去試花童的衣服了。”
溫存片刻,聽到門響,接著曼尼跑進了屋子。我和阿爾伯特分開了一點,看著他停在門口。他看了我們一會,眼睛含著淚,跑上了樓。
“我去看看。”阿爾伯特跟上去,卻發現曼尼關了臥室門,他問了幾聲不見回答,又下來了。
“大概跟海蒂吵架了。”他猜測。過了十分鐘,希爾德帶著海蒂也氣喘籲籲回來了,海蒂的臉跑得紅紅的,見面問我:“哥哥呢?他回來了嗎?他沒有走吧?”
“他為什麼要走啊?”我和阿爾伯特都莫明其妙,“他在臥室,你們出什麼事了?”
海蒂望了希爾德一眼:“你告訴我爸爸媽媽吧。”然後上樓也去敲曼尼的門,曼尼開始也不開門,後來海蒂哭起來:“你不願意當我哥哥了嗎?”曼尼才把門開了。
阿爾伯特站起來,望著樓上兩個孩子對著哭泣,想要上去,希爾德說:“先聽我說吧。”
原來希爾德帶兩個孩子在服裝店試衣服,出門就遇到了米婭和弗裡德裡希的哥哥庫爾特。庫爾特如今在弗裡德裡希那裡做機械師。
“她跟庫爾特又聯絡上了?”我問。
“唉!不是。”希爾德說,“她這幾年嫁了一個慕尼黑的公務員,生活比較安穩。但是不知哪一天,她在街上見到了我和你,還有曼尼。於是她就託庫爾特,想要讓他帶著來見你和孩子。”
“她想見孩子也正常,但孩子還小,我們不打算把事情告訴他。”我說。
“我也是這麼說的,甚至庫爾特也這麼勸她,”希爾德說,“我們出去的時候庫爾特正告訴她,見孩子的事他得跟你商量。結果這時候,米婭的丈夫出現了。那個混賬男人看到她和庫爾特在一起,就開始動手打她,邊打邊罵得很難聽,米婭哭著解釋,情緒激動之下,竟然把曼尼的身世說了出來,被曼尼聽到了。”
這天晚上,我們一直在曼尼屋外面等著,等到他自己願意開門。
“我不是你們生的。”曼尼紅腫著眼睛對我和阿爾伯特說。我望見他桌上攤開一本相簿,原來他在看我們以前的照片。海蒂也還在哭,跑過來跟我們說:“你們還會要曼尼是不是,我想要曼尼當我哥哥。”我拍拍她說:“會的。”
對曼尼的問題,我還想委婉一點,想想怎麼回答,但阿爾伯特卻直接你:“你確實不是我們生的。但你到了我們家,我和媽媽都當你是我們的孩子。”
“我父親是一個黨衛軍,”曼尼身子發抖,“我也是壞人。”這幾年黨衛軍在社會上名聲較差,所有人都爭相把戰爭罪過推到黨衛軍身上,以洗清自己。他很難接受自己的身份。
阿爾伯特勸了他幾句,又把他帶到外面花園,看他們種下的樹苗:“曼尼,如果樹苗泡在有毒的水裡,它還能生長嗎?但把它種在肥沃的土壤裡,它就可以長得很好。這是環境的區別。你在我們家長大,不會成為壞人。”
我給曼尼拿了棉衣披在身上,父|子兩在廊下一直聊到深夜。我在客廳等著他們聊完,見曼尼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有些遲疑地說:“晚安。”
我伸了伸手,但他沒有像平時一樣走過來讓我吻下額頭,而是目光退縮,直接上樓回了臥室。也沒有叫我媽媽。
我心裡一陣失落。
過後的幾天曼尼都很沉默,而且對許多事變得敏感。如果我叫他們吃飯時叫了海蒂忘記叫他,他也不再和海蒂爭搶,只是不安地望著我們。
開始時元帥還贊他更懂事了,後來明白他知道了自己身世,也表示他在我們家還是一樣,但他總是恢複不到以前一樣淘氣快樂。尤其對我,客氣又小心,有時會突然想起過去他搗蛋或做錯的事,跟我道歉,彷彿會因為這一點錯我就會收回對他的愛。這讓我很難受,但阿爾伯特說只能交給時間。
2月15號,婚禮前的一天,蘭肯才來到了慕尼黑。她穿一身白色套裝,優雅幹練,但臉上雖然化了妝,也遮不住疲憊。我問她怎麼了,她笑笑只說是工作。
後來希爾德私下對我們說:“她不肯說出來讓你們擔心,她家企業有兩個大股東要撤資,她參加完婚禮當天就要趕回去繼續處理。”
我和麗塔雖然不懂經營,但也知道撤資對企業來說是一次大危機。
希爾德嘆道:“人生在世,麻煩一個接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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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納多特伯爵遇刺是1948年9月,此處為劇情改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