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回佈雷特爾街的家嗎?”我輕聲問。
舍倫堡停住腳步,轉過來看著我:“您還不明白嗎?他們失敗了,您的未婚夫,您的朋友們,他們失敗了!如果您還想活著,就聽我的,好嗎?我請求您!!”他抓住我的那隻手痙攣得厲害。
可是,害怕應該是我,不是嗎?雖然我並不怕。
也許不是不怕,而是我已經持續害怕了太久,是從這兩周,還是從去年就開始了呢?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磨,今天的事情反而沒有了感覺。
草地街舊居。
“雷德把這裡一直留著,沒想到又用上了。”舍倫堡說。進屋以後,他讓人放下了一點吃的,然後拿走了電話。
“我可以……告訴諾娜媽媽,說我沒事嗎?”我問。
“您現在遠遠算不上‘沒事’,如果您懂我在說什麼。”
我懂,不得不懂。
客廳還是老樣子,一張灰色雙人長沙發,還有一張暗綠色單人沙發。我走近那張單人沙發,以前父親喜歡坐在上面看報紙。
“那麼,我要走了,我得去本德勒大街,已經有人把施陶芬控制了。”他說,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向我走來,我警惕地繞到了沙發後面。
“再見。”我低聲回答。
他退後幾步,打量著四周,彷彿在對這棟屋子說話一樣:“你知道嗎?這個場景我在夢中見到過,你在這屋子裡等我回來,看到我時,眼裡露出恐懼。”他苦笑。
我看著鞋子,手抓著沙發靠背。
“一會把燈開啟,不要拉下窗戶上的遮光板,可以嗎?”
“好……”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這要求不過分。
燈開啟,拉上窗簾,沒有放下遮光板。我到廚房看了一下水和煤氣,還通著。但是我並不想做飯,於是洗了手,從他們帶來的食物中拿了片面包吃。
大概十分鐘以後,外面有警察在巡邏時提醒各家關上遮光板,以免成為空襲目標。我撥開客廳窗簾,找到控制遮光板的繩子。拉了一半,手停住了。
舍倫堡的車還在路對面,車窗裡露出他的面孔。在發現我看到他時,他眼中難以迴避的期待越發濃烈,然而,被一寸一寸拉下的遮光板擋住了。
我心裡則是灼熱、寒冷和痛苦的混合與交替。
汽車啟動的聲音,想必他離開了。不用猜,他會到達本德勒大街,逮捕審訊施陶芬等人。
幾年的計劃和密謀反抗,剛剛開始,就這樣結束了。當然,遠沒有結束。
凡過去的,皆為序章。
所有密謀反抗的人們,將面臨唏特勒最瘋狂的報複和希拇萊最無情的折磨。
由於疲憊和過度緊張,後來我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在夢中,我似乎來到了本德勒大街的後備軍司令部。院子裡沒有燈,但一輛軍車的頭燈亮著,在不算明亮的燈光前方站著兩個人,施陶芬伯格以及他的副官海夫滕。
後備軍總司令弗洛姆將軍揮下手臂。
“行刑!”他聲音尖銳,同時也是顫|抖的。因為如果他不趕快處決這些人,他自己也會成為同黨。
幾聲槍響,倒下的不是施陶芬,而是年輕的海夫滕。他擋在了自己長官的前面。
“再一次!”弗洛姆惡狠狠地喊道。
第二次槍響,施陶芬倒下了。
“秘密德國萬歲!”在槍響前,施陶芬這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