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停,直奔佈德特爾街的家。送我的車離開,我一個人站在家裡的信箱前,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時間將近7點。
一週多以後,終於,回來了。
以前的日子裡,曾經無數次站在家門口,看到樓下書店視窗擺著的書架,上面有雜志、新書和明信片;無數次從外面看著我們家的窗戶,白色的木頭窗格,外面的石頭窗臺兩邊有新古典式的裝飾。
今天,在回來後看到這些見過了幾千次的事物,心中竟生出一種感動。原來平平凡凡的家,竟讓人如此安心。
疲憊地開啟鐵皮信箱,走了這麼些天,竟然一封信也沒有。
吃的大概也沒有,我真是笨,剛才一路狂奔只想回家,甚至沒有在食品店停一停。我到廚房去找,沒想到——
灶旁的架子上放著土豆、甘藍和洋蔥,還有幾個雞蛋,新鮮的麵包。廚櫃裡整齊地擺著蔬菜和肉罐頭。原來某人在這期間回家了,幫我買了東西。
開了豬肉罐頭,煎了一個雞蛋夾在麵包裡,又泡了茶,在客廳邊吃邊休息。轉頭看到客廳朝窗的書桌花瓶裡插著幾個枝條。
桌上有一張他的字條:
貝兒:
回來沒有見到你。在路上|我還在想,這次回來,不管多晚,第一時間就要去叫醒你,但沒想到只有空空的屋子。你在哪裡呢……這屋子裡沒有你,似乎比狼xue的宿舍還要寂寞,不斷想象你坐在這張桌旁讀我的信時溫柔的樣子,才讓時間不那麼難熬。
這幾根樹枝是李子花,它們長在大本營外面的森林裡,我時常從窗戶望見它們。這幾天看到花蕾即將開放,一時興起給折回來送給你。希望你也能看到我眼中的春天。
廚房給你買了點吃的,不要節儉,好好吃飯。無論你在哪,希望你平安。
愛你,吻你。
你的,阿爾。
那枝李子花已經開過了,可以說是凋敗了。看日期他是上週日回來的,我去城堡的第三天。
桌上開啟著兩本書,一本是他的歷史書,一本我平時看的占星書。自己看書不收拾就算了,怎麼還把我的書開啟呢?
收起來後才意識到,他開啟我的書,是裝假我在家,和他在一起坐著。
他對於我這些天去了哪裡一無所知,只是安靜地在這裡等了一天。
忽然間像被抽幹了力氣,跌坐在桌邊幾乎坐不起來。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沃裡斯面前表現得堅強,在和希拇萊周旋。現在,終於回到家了。家裡等待我的是凋敗的花枝和沒有合上的書本,疲憊和委屈鋪天蓋地般襲來。
“沒什麼大不了,”我安慰自己,“你回來了,以後有很多機會見到他。等戰爭結束,時間還會更多。”
信紙下面還有一頁,我拿起第二張紙。那是一張圖,上面印了十幾個戒指的圖形。
他挑選結婚戒指了!
每一個圖樣都很好看。最後,目光落在一個有花蕾紋路的戒指上,久久地,直到眼淚滲出,看不清它的樣子。
在這極度平凡的一刻,被悄無聲息的巨大幸福擊中。我明白自己從希拇萊身邊複雜的局面中掙紮出來,為了就是回到家裡,回到這毫不驚豔的、質樸的一刻。
只有在戰爭中的人才知道,這看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平凡,這個雖然分離但彼此思念的時刻,這時間在平安中的流逝,就是幸福。
擦幹眼淚,展開信紙。我得告訴他,戒指我選花蕾的圖案,它代表春天。那永不凋謝的花朵,將把這個春天裡這份平靜的刻骨銘心永遠記憶。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響起,我意識到自己伏在桌上睡著了,手裡還拿著筆,迷迷糊糊拿起聽筒。
“喂,阿爾伯特嗎?”
對面嗯了一聲,我迷糊中繼續說:“上週我剛好有工作,還出差了。沒有見到你。你這周會回來是吧?好想你……你不知道,我差點回不來了——我是說,差點沒能週日趕回來,就是出差要好幾天的意思。”
對面繼續沉默。
“喂?阿爾伯特,怎麼啦?你生氣了嗎?但我真的很累,這次事情比較難,壓力很大,但我都搞好了,就能回家了。我是不是很厲害?快,表揚我。”
又是十幾秒的沉默。
隨後,電話掛了,聽筒裡只傳來單調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