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專心一點,我告訴自己。
“就像這樣應答。”舍倫堡的回答很平靜,可是表情卻是探究的,似乎他知道我背後隱瞞了什麼,或者他只是猜測我幫過萊溫教授?
阿爾伯特吻著我的脖子。
海因裡希兇狠的雙眼,手指掐著我的脖子。
我雙手一抖,推開了阿爾伯特。
“怎麼了?”
淚水湧出。
“不知道……不知道怎麼了……”我原本心情挺平靜的,可是當我向他敞開的時候,當那些帶來快樂的互動開始的時候,被我壓抑的情緒卻先跑了出來。
我想抹幹眼淚繼續,可是最終把身子轉過去,臉埋在沙發裡,不想讓他看到我止不住的哭泣。
身子被他扳回,連帶著我亂七八糟抓在手裡的一條沙發巾,都被他摟在懷裡。
“不許揹著我流淚。”
在心裡某個地方,我看到了更深層的一個原因。
“我不能溫暖你了,阿爾伯特,”我說,“我不是火爐了。”
我做不到像他以前希望的那樣保持單純快樂,總能照亮他溫暖他,做不到。我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強大,那麼好。最近的事在不斷壓垮我。
“那只是一個比喻,不是要求,”他的聲音因為激|情未褪而顯得沙啞,“你只要在我的世界裡,就是溫暖我了,無論你是什麼心情。”
他的話極大地撫慰了我,眼淚逐漸停止。他想抬起我的臉,但我固執地把頭埋在沙發靠背上。過了好一會,我悄悄抬頭瞄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糾結無足輕重的問題?”
“不,是一個傻姑娘會把我說的每句話放在心裡。”
他扯過那條沙發巾丟到一邊,抱起我走向臥室。
“沙發上不行嘛?”這會情緒平順了,反而有些急不可耐。
“不行!”他兇狠地盯了一眼沙發靠背上|我眼淚的痕跡,“我討厭沙發。”
親密過後,我在他懷裡半睡半醒,卻又想和他聊幾句:“為什麼你覺得教授在監獄改論文不正常?他確實是那樣一個負責的人。”
他沒有回答,沉重但均勻的呼吸吹拂我的前額,抬頭一看,他眼睛都閉上了。想必連夜從東普魯士趕回來,也很疲憊了。夢中的他眉頭緊蹙,清醒的時候他從不在我面前表現出這樣難以排解的憂悶。
“不是你的錯,我的世界不好,很不好。”他在夢中喃喃地說,他的意識已經恍惚,根本沒聽清我的話,大概以為我在自責,因此迷糊中安慰我。
無疑,我的恐懼給他帶來了壓力。
一直以來,他都承受著比普通德國士兵更多的壓力。如果他不夠清醒,看不到德國的未來,還沉醉在雅利安人統治的謊言裡;如果他不認識我,不會對比我原來世界的生活和現在……
我用手指去撫他的眉心,掌心擦過他的鼻尖,他下意識地動了動嘴唇,在我掌沿的魚際上輕柔地觸碰著、尋找著。
又閉了一會眼,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斷地往出湧。我爬起來到客廳,開啟臺燈翻看論文,在最後幾頁停了下來。
這一頁原本還有不少空白,但還是單獨夾了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對旁邊一個表格格式的意見。用手扯了一下這張紙,白紙松動了。
白紙被臺燈照得透亮,我看到了背面的陰影。反過來,發現有鉛筆寫的字,輕而潦草,不知是不是在監|禁中臨時寫出來的。
“在斯達林格勒的英雄們死去之際,我們的國家在顫|抖。某個上次戰爭中的‘一等兵’的‘絕妙策略’已經愚蠢且不負責任地把三十三萬德國人推向了毀滅。元首,這個把德意志民族帶向罪惡的騙子,我們‘感謝’他!……”
教授的最後一張傳單。
在傳單頁的最後,還有一行短短的句子:
“交給ve。”
第一個念頭是把阿爾伯特叫醒,問他該怎麼辦。可是目光落到他剛被撫平卻又習慣緊鎖的雙眉上,又打消了念頭。這個男人已經被戰爭、自己的良心和對我的愛折磨得疲憊不堪。有些事,既然交到我手裡,我得試試自己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