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再是謝爾了。
難道他一直是騙他的?難道,他從來都沒有是“謝爾”過?
這個想法,使她原本因為在勞動營裡受摧殘而脆弱的神經,再一次崩潰。
畫面轉換,我看到了謝爾。
他站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那棵蘋果樹已經和許多其它樹一起變成了黑色的禿樁子。他的屋子只剩下兩面牆。
後來,他聽說那裡大部分人被殺害,有幾個活著被投入了集|中|營。
他不能繼續尋找,因為接到命令要去柏林,這是身在柏林代號“潛鳥”的同志經營幾年才找到的完美機會,只有他的身材相貌最適合這個任務。
後來的一次偶然的任務中,他在聖馬喬麗勞動營的角落裡,看到一個紅發的姑娘。
他好幾次把犯人送來這裡,每一次,他都會遠遠看一眼。但是有一天,她發現了他。
他知道如果她喊起來,喊出他以前的過去,他就會馬上被抓起來,嚴刑拷打。而如果他上前捏住她的脖子,她就可能一命嗚呼,至少是說不出話來。他的力氣是很大的。
他曾向她承諾,永遠不再讓人打她。
他看著她身上縱橫的傷口,她狂亂又迷茫的眼神,知道他的承諾沒有實現。她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重創。
他沒有動。
如果她喊起來,就讓她喊吧。
而她,嘴張了又張,指甲把臉上和脖子上都抓出了傷痕,卻什麼也沒有說。她把所有的事全部留在自己心裡。秘密像悶燒的炭火,把她的精神逼得崩潰了。
……
“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我告訴艾美爾。
她縮得更遠,這時她已經沒有威脅,而是變得害怕。
“不要說!不要說!你是德國人。”
我把自己所來的世界一點點透露給她,她慢慢地感受著我的資訊。
在靈界,人是不可能撒謊的。她看完就會相信我。
與此同時,我也慢慢接收到她的意識。
謝爾,不管他是哪個國家的人,她都會一直維護他。
這堅強的信念,頑固到近乎執唸的對他的維護,不只是因為愛,也是因為她心中的判斷。當德國士兵來到農場的時候,當農場裡大部分無辜的人被燒死,只有她和幾個人因為具有雅利安人血統或面孔而活著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會選擇什麼。這個選擇,在到了勞動營以後變得更加堅定。
她只是在發現謝爾成為蓋世太保的時候,受到了沖擊。她以為那是真的。但是在後來的催眠中,在對過去生活的回顧中,她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她不能說。
哪怕在最深的催眠狀態裡,她也不會說出他的身份。於是她對抗著催眠暗示,強行醒了過來。
她要消滅一切證據。她吃掉了記錄催眠內容的紙。她認為我是德國人,如果我知道了謝爾的身份,他就會死。於是直到變成鬼魂,她也仍然在執著地擾亂我的思維,不希望我推測出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艾美爾站了起來,她已經完全瞭解我的來處知,道我不會傷害他。她的身體舒展了,穿著一衣綠花格衣裙,就好像她在蘋果樹下等待謝爾的那些日子。放鬆的心情和放下的怨恨讓她臉上的傷痕開始消失,放出柔和的光芒。
“我明白了,謝謝你,西貝爾。你幫了我,我剛才被恐懼抓住了,不能解脫。現在,我應該走了。”她說。她體內充滿了白光,不再是縮成一團的黑暗鬼魂。
“謝爾將來需要你的幫助,你能幫他嗎?”
“我只希望他不與我作對。”
“他不會的,”艾美爾說,“我會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