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伯特一呆,表情無辜,又有點可愛。
“我是說——針對你這樣不聽話的病人。”
阿爾伯特笑容剛起,就皺起眉來,順著他的目光,我看見雷娜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上。她旁邊還有一個穿紅色羊絨大衣的女孩,人很漂亮,臉上塗了厚厚的粉,精神不太好。
雷娜顯然更早注意到我們,等阿爾伯特看到她,她就舉起塗著指甲油的手,準備向我們招手。
但阿爾伯特硬是轉了目光,好像沒看見的樣子。他這個人,想給人冷遇的時候,從來都行雲流水,一點都不帶尷尬的。
雷娜半舉著手,像中了咒語一樣尬在原地。我做不到阿爾伯特那麼高冷,向雷娜揮了揮手。她終於露出笑容,那隻僵住的手也解除了封印。
猶豫了片刻,她走過來跟我們打了招呼。
我告訴她阿爾伯特傷了腿,但準備出院了。我的語氣中沒有敵意,雷娜也寒暄了幾句,說帶朋友來這裡檢查。
回到家,這一段路,他已經略顯疲態。扶|他坐到床|上,我一邊說:“你就不能正常禮貌地跟人說話嗎?”
“誰?”他不耐煩地問。
“雷娜啊。”
“哪不夠禮貌了?”他把鞋脫了,靠在床頭。
我於是數落他,明明看到了硬是不打招呼等等,阿爾伯特不情不願地聽著。
“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我到廚房看了看,“我可能得去買菜,只有土豆和黃油。”
“不要去了!”
我拿起沙發上的外衣,他氣呼呼地站在門口,擋著門。
“你不需要跟我去,路程有點遠的。”我說。
“我說不要去了!”他怒氣沖沖地說,“你不想我嗎?回來就說雷娜,還有做飯!還要出去買菜。”
他怨氣大得讓我笑出來:“出去買菜,又不是拋棄你。”
“就是拋棄我!”
“喂,你的腿,不要橫抱我。”
“別說我不行!”
犟勁上來了,我不再反駁。
“如果我好不了了,殘疾了,你怎麼辦?”他說,“現在想想,幸好沙醫生阻止了我。如果以後我的腿壞了,不能動了,你就要跟著一個殘廢,我不忍心。”
“傻瓜,你的腿沒事。再說就算腿傷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會嫁給你的。”
我們在醫院說好了,等我畢業就結婚的。
“是的,嫁給我,你只能嫁給我。”他重複著這句話。
一陣顫慄,那要抽掉人靈魂的吻來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於是那盼望已久的事,也以預想不到方式開始了。
幾個月的思念,幾周的愛而不得,現在都屬於我了。
它屬於我的那一刻,我明白它一直在等待我,它一直屬於我。這份感受帶來了驚喜。那是在最深的脆弱中相遇的安全;在最沒有期待中卻發現日夜思念的分毫不差得到滿足;是滿天星鬥裡你最愛的那一顆星從無垠中墜落,恰恰落到你心裡;是分離千萬裡、多少年但歸來時仍是彼此最初的模樣……
終於將最真實的自己展露給對方,他的心情平複下來,聊什麼話題也不會不耐煩了。他主動提起了雷娜。
“你對她還挺友好的。”他說。
“你說的,只要守住自己的原則,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的原則是什麼?”
“就是這個大鼻子的主人。”我點點那欺過來的鼻子。
接著,我的肚子大聲叫起來,他笑著把差點掉床下的我拉回被子,然後去打電話。
這年頭有些飯店也有外賣業務,不過比較貴,平時都不用。這會實在餓得受不了,他打了電話叫人送餐。
本來我說吃土豆算了,但是人家又說剛才一番辛苦,要補償我,不要我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