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往帳篷走著。
“不要怕!大不了他們先走,你跟我一起走。這裡沿途的駐軍我都認識!”弗裡德裡希一副在“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樣子。
“你是最近才重新出任務的嗎?”我問他。
“也有一兩個月了,”他歪頭看看我,“你想知道嗎?”
接著,他手舞足蹈開始向我描述今天跟英國飛機的纏鬥。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用了一個特別難的動作!”
他雙手比劃著,自己的飛機左手)斜側著翻轉又從上面沖下來打中了敵機右手),要避開油箱——根據他手的樣子,對方油箱在手指根機翼根部?)。這樣飛機不會直接爆炸,給對方飛行員留下時間跳傘。已經跳傘的飛行員,會有他們的同伴飛機掩護,這時就要注意躲開這些飛機的攻擊,同時不要擊中已經逃生的飛行員……
他滔滔不絕地講,兩隻手都忙不過來了,還把我當作一個掩護的敵機。要我站在一個地方,他繞著我又開始轉圈。我再次拉住他。
“這些技巧聽起來好難,要注意的事情這麼多,在空中你顧得過來嗎?會不會為了達到要求,自己被擊中了呢?”
“我在練呢!”他馬上說,“馬爾塞尤教過我一些,有一些我自己也在琢磨。為了練這些,我才又能上天的。”
他用對更高的要求,幫自己克服了對出任務的排斥,兼顧了他熱愛的飛行和身為士兵的責任。本來想勸勸他,不要對自己要求這麼高,可聽了他的話,我知道勸是勸不了的。
“你怎麼又看起來不太開心了?”他仔細觀察我的表情,好像觀察一隻煤爐是否還燃著。原來剛才他模擬飛機纏鬥的誇張動作和表情,也是故意逗我。
我向他擠出一個笑容。
“對呀,再怎麼說,今天被擊中的不是我,而是那個——”我們到了放行李的帳篷門口,他愣住了,帳篷裡一個不認識的人正看著他,是被俘的英國飛行員。他旁邊有個陸軍下士看守。我的行李放在帳篷門口,包括那個還剩下最後兩塊杏的罐頭瓶。
“嗨……您好!上尉先生!”下士先後跟我和弗裡德裡希打了招呼,“您是……睡美人飛機的飛行員!”
弗裡德裡希給了他一個“沒錯”的手勢,走進帳篷,繞著英國飛行員繞了一圈。
“我還以為他被他們的人找到了。”
“沒有!上尉先生!我們俘虜了他!”那個下士很自豪。
弗裡德裡希蹲下去研究英國飛行員的腿,他小腿上帶著一種護具或輔助裝置,好像是他的腿有點畸形或受過傷。不過現在裝置的架子已經壞了,他的腿也被破損的裝置給刺傷了。
“給他找醫生了嗎?”弗裡德裡希問。
“找了!”下士回答,“醫生剛走,說找工具把他這個東西去掉。腿傷不要緊,只不過沒這個東西,他大概走不了路。”
“你的腿這樣了,還開飛機?”弗裡德裡希問這個飛行員。他用德語問的,但是透過表情,英國飛行員也聽懂了。他做了個傲慢的表情,用英語說:“我是個飛行員,無論腿是什麼樣。”
“他說,他是,是個飛行員……”那個德國下士努力翻譯。我讓他停|下,把完整的意思告訴弗裡德裡希。
“好的,你會英語,”弗裡德裡希說,“告訴他,我覺得他很厲害,值得尊敬。我想問問他,在他聯隊裡面,還有沒有他腿上這個護具?”
我翻譯給英國飛行員聽。
“有,你們要幹什麼?”
弗裡德裡希從上衣口袋裡拉出一個小小的本子和一隻鉛筆,遞給那個飛行員。
“告訴他,讓他把名字和自己的要求寫下來。”
“我不會寫關於英國空軍的任何資訊。”那個飛行員傲然道。
我把這句話翻譯了,弗裡德裡希有點迷惑。
“他以為你要審訊他。”那個德國下士提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