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太陽
從海因裡希的望遠鏡裡,我明明白白看到從飛機上下來的人就是弗裡德裡希。
“那個‘睡美人’?有一陣子沒見過了。”
“對,弗裡德裡希·坦澤爾。”隆美爾的副官笑道,“您曾經說過,一個馬爾塞尤抵得上一個裝甲團,而這一位據說前一陣狀態不好休息了幾個月,但戰績也很不錯,大約抵得上半個團。”
一輛吉普車從飛機那邊開過來,越來越近,到十幾米開外時車停了。弗裡德裡希下了車,穿著夏季短裝,飛行帽拿在手裡。他開始還和一同下車的一個陸軍士兵有說有笑,但不一會他不說話了,眼睛直直看著我這邊。
我揮著手跳起來,大聲叫他的名字。
他搭著旁邊人肩膀的手放了下來,似乎要向我揮手,但就那麼僵在了半空中。他還沒向我走來,我已經沖了過去抱住他,使勁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才鬆手。
他傻呵呵地站著,“西貝爾?你,你怎麼在這兒?”
“你和英國飛機纏鬥,我們就在你們下面的地面上!”
他呆呆地聽,完全沒有駕駛飛機那種靈活勁,好像一落地,他所有的聰明勁就都留在了戰鬥機上似的。
“弗裡德裡希,今天表現很好!”隆美爾笑道,“我也想問問你,找到了戰友了,為什麼沒有回聯隊?”
跟隆美爾說話,他反而沒有一絲呆滯,咧嘴一笑,“為了找德米特爾,飛機耗了不少油,飛不回去了。”
“戰友能活著,耗點油不算什麼!乘我們的車回去。”
“阿爾伯特在這裡嗎?我想著今天晚上找他喝一杯。”
隆美爾看了我一眼,“在。但我這兒沒有酒了!吃的嘛,就那些。今天看有沒有人獵到野生動物。”
“之前商隊那裡死了駱駝……”我說。
“那也不錯!”隆美爾說。
副官和韋瑟少校一起過來,好像又有新的軍事情況,把隆美爾叫去指揮部了。臨走前,隆美爾說:“西貝爾,你們再等一會。我這還有些信想託你帶回德國。”一邊說一邊向我悄悄擠眼。
海因裡希眼見無法讓我離開,去找沃裡斯了。
只剩下我和弗裡德裡希,他問了好多問題,為什麼到了北非,為什麼剛好出現在這裡。邊問邊埋怨“女孩子不該來這裡”之類。
我告訴他父親在這裡病逝,我來這裡檢視情況,也做了些占星方面的工作。
“你見到埃德斯坦先生最後一面了嗎?他前一陣在這裡時還聯系過阿爾伯特呢!可能是他出發去埃及之前?唉,你在柏林也沒有親戚了。我記得你們在維也納也沒什麼熟人對不對?是應該來這裡,——你要是在我們空軍工作就好了!我還能時常找你聊聊,現在,我和阿爾伯特都在外面,你回去也是一個人在柏林,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
他現在懂事了,開始努力地把朋友的心情照顧起來。但方式卻有點可笑,一邊誇張地嘆氣,一邊在地上走著圈,把沙地上走出了一大片腳印。他轉的圈像魔法陣一樣轉得我頭暈。
我抓住他胳膊讓他停|下來。
“現在是特殊時期,和陣亡計程車兵相比,我父親去得已經算安詳。我過幾天就返回德國,希爾德她們還在柏林,都可以陪我的。”
“唉,希爾德這個人,不惹事就夠啦!”他大嘆。
希爾德是脾氣大了點,但要論惹事,誰能比得過他自己!他這副小孩子操|心大人事的模樣,讓我又氣又笑。
“好啦,別想太多。好好開你的飛機!把身體和心情調整好。過年回去我們還要聚聚。不許再擔心我,我可不想再花力氣安慰你!”
這下總算好了,弗裡德裡希確認了好幾次我的表情不是裝的,自己才笑起來。
海因裡希和沃裡斯一起走近,見我還空著手在聊天,提醒了我一句:“你的行李在帳篷,沃裡斯說等你自己收拾。快一點,再耽誤可能就走不了了。”
弗裡德裡希拽住我,斜著眼看了會海因裡希,“別嚇唬她不懂情況。阿爾伯特那邊不解決,你們才是真的走不了。”
不遠處,幾輛卡車開始有人上車了。弗拉維奧被人扶著走出帳蓬,用目光找到了我們。沃裡斯走過去,把包放在車外的沙地上,自己坐在上面。哈桑不隨我們離開,他跟手下和士兵一起,在準備給那幾只死駱駝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