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
“所以,你在那個旅館把見聞都寫了出來?”
“是的。但是缺乏給教授那份報告裡的精確記錄,也只是一份記實報告罷了。藏在了地窖裡。”
“得馬上回你家一趟。”他起身穿上了衣服。
幾秒鐘內,他就恢複了軍人的效率,我梳個頭的功夫,他已經把行李打包收拾好了,站在洗手間門口等我。
“你別著急呀,已經放了幾個月了,不差這一會。”我把頭發辮起來。
“就隨意在地窖裡放幾個月,怪不得科雷格說你膽子大。”他把床鋪也都扯平了。
外面大霧彌漫,兩個人踩著凍結的路面走回我家。
在地窖裡,他就著窗戶的光把那幾十頁檔案瀏覽了一遍。
“今天我去探望科雷格,他認識一個人,會需要這東西。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你已經違背了保密協議。如果他們想,是可以讓蓋世太保把你帶走的,懂嗎?”他囑咐著,把檔案重新裝好。
回到家裡客廳,他開啟煤氣爐,把原本印有ss標誌的檔案袋燒掉,在我家重新找了一個普通的檔案袋裝上。接著說送我上學,然後去仁慈醫院看科雷格。“他其實早幾天就回來了,只是昨天剛見你,沒來得及去看他。”
“這麼早去探病?”才八點多。
“今天特殊,”阿爾伯特夾緊檔案包,“再說,我去看他,什麼時候他都會樂意的。”
在校門口,他吻了我,說了再見,我要走時卻被他重新拉入懷裡。
“如果不是急著處理檔案,我是不會讓你這麼快離開的。”他在我耳邊說,又吻了我。
我微笑,“下午來接我?”
“對,等我。”
我走了幾步,回頭望見他向我揮了手揮,到路邊去坐車,腰背挺直,步履堅定,和昨天旅館樓下那個絕望的樣子已然判若兩人。
萊溫教授在辦公室等我們,耳朵上夾著根短短的鉛筆,正煩躁地打電話。
“可以,可以,今天必須都去!把螺釘擰到零件裡,當然需要心理系的學生了!”他砰一聲放下電話,把鉛筆從耳朵上拿下來就要往嘴裡叼,直到意識到那不是紙煙,又把鉛筆丟在了桌上。
“克魯伯先生的工廠,需要你們。”他陰沉著臉,拿出一疊實習單,“上面有地址和你們過去的聯系人,為期三個月。”他像不願意看似的,隨手推給我們,我們在裡面各自找到自己的。
有幾個學生一邊退出門外,一邊互相使著眼色,挑眉偷笑。然後從窗外向辦公室裡剩下的人招手,讓我們也趕緊出去。
“那……這期間的作業怎麼辦?”我旁邊一個女學生問。
“已經不上課了,還想更多?”萊溫教授反問,然後又覺得不夠明白,補充道,“我每兩周會讓西貝爾把你們的作業題目帶過去。”
那女生沖我點頭。等我們兩個出了辦公室,外面的一個男生哀怨地看著我們,“剛才向你們招手,就是讓你們出來,不要再問。現在好了,還要交作業。你們不怕寫論文,為什麼要拉上我們啊?”
這是一個造炮彈的工廠,幾個男生跟著一個老師傅去了鑄鐵廠房,說是澆鑄迫擊炮外殼。經過廠房門口,裡面冒出烘烘的熱氣,一些工人光著膀子,穿著長圍裙,用大鉗子夾著剛澆好的通紅發亮的炮彈殼,一個個放在地上。
“這裡面暖和得都不用穿棉衣了!”一個男生興奮地說。
繞過堆得一人高的裝箱成品區,幾個女生跟著一個胖大媽到一個小廠棚,學習給□□下面的圓柱形零件上打孔。
“這種事,你們大學生一學就會了,簡單。”胖大媽一邊操作一個機床上的手柄一邊說,“瞧,零件卡在這裡。這個輪子轉兩圈,然後推這裡,孔就打進去了。要注意動作幹脆,不能反複打。”說著先給我們幾個報廢的,讓我們先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