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再出來,剛剛那些新來的已經換上了麻袋“工作服”,排隊站在那裡。有一個人哭了,是個很年輕的男孩,但隨後捱了打,變得很安靜。
就這樣,我開始了在這裡的工作。
這期間我逐漸接觸了門格勒的實驗,這時還只是一些關於疫苗或藥物的試用,還有一些針刺面板的痛感實驗,沒有造成人員死亡。最近的一批是類似激素類藥物,據說是唏特勒的“禦醫”莫雷爾醫生研發的。
“他從動物內髒裡提取的,什麼睪|丸素、卵|巢素,肝髒裡的提取物,”門格勒說,“想想都惡心,跟您說了吧,我正在設計一些自己的實驗,更有技術含量的,比這些臭脾爛肝的強多了。”
晚上吃完飯,有時我會在營地四周走走,這時就脫下門勒格給我的那件半舊的白大褂。
這一天晚上,我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連衣裙,遇到一隊才從外面回來的犯人。他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有些露出奇怪的笑容。我這才意識到,脫下白大褂,我就是這裡唯一不穿制服的人。
有一個年輕男孩,就是最初來這裡時哭泣捱打的那個,眼睛半睜著,神情像在回憶,又像在欣賞。雙腳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快走,豬羅!”囚頭把他推了一個趔趄,他旁邊一個年紀大一點的青年扶住了他。
“我姐姐以前也有一件這樣顏色的裙子。”我聽到他的聲音從遠處輕輕地說。
“今晚的湯裡,能多給我們盛點豌豆嗎?約翰。”有個犯人似乎和囚頭比較熟,覥著臉問道。
“說你是豬,你就要多吃?”囚頭踹了那人一腳。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原本還要說什麼,但是卻盯著樹林裡面,原本就灰白的臉色,變得更加可怕。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樹林裡冒出的一簇火光。
難道是林子裡著火了?
“您趕緊回去吧,醫生小姐。”囚頭對我說,然後就大聲呵斥著他的隊伍離開了。
回到住處,女兵們正聚在一間屋子裡聊天,說是有一個今天跟著採購車到了外面,買了不少東西。
有人分給我一隻黃桃。
沒有人注意遠處的火光,我忍|不住問她們,那是什麼。
有兩個女兵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說:“沒什麼,可能……有人死了。”
原來,那是焚屍的火光。
到第二週時,門格勒開始向我展示他的實驗計劃,有好幾十頁。
“大概分成兩類,一類是疾病研究,一類是人種研究。”他說。
“疾病方面的,當然是為了我們計程車兵著想。比如,關於凍傷和它的治療,能幫助我們的戰士們在寒冷天氣作戰。人種方面的就更有意思了,我想您會感興趣的。比如,我們有一對雙胞胎,把他們分開,你讓其中一個受傷,另一個會感覺到痛嗎?如果其中一個死亡,另一個會有感覺嗎?……還有還有,有那種連體嬰兒,如果我們把它們分開,能夠進行這類手術嗎?……
“移苠管理局告訴我,今後可能還會有很多兒童來。我在想,能不能想辦法改變兒童的眼睛顏色,人工製造一些雅利安人?……”他像個激晴四射的科學家發現了偉大靈感一樣滔滔不絕。
荵耐到他說完,我告辭離開。把他所說的計劃也寫進了給教授的報告裡。
終於又到了週日,我申請離開營地,隨運輸車到附近的克拉科夫市。費舍爾和我同行。
“這地方你完全不熟,”他說,“我可以帶你看看。”
我看了他一會,“謝謝您。”我強調了一下那個“您”字,他訥訥幾聲,不再說話了。
到了克拉科夫,發現這是一座很有中世紀風格的城市。有很多巨大的城堡式建築,還有古老的石板路。石板上的縱橫交錯的痕跡,好像有人在上面走過了幾百年。
這裡目前在德軍控制之下,波蘭人小心翼翼沿著街邊行走,看到費舍爾和我會脫帽,或沉默地讓到一旁。
費舍爾時不時地指點景緻。到了一條街道,這裡有好多老式的紅磚小樓,尖屋頂。
他恍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這附近有個名人故居。似乎是個……天文學家,對!當時我還記了一下。說是在這裡住過,好像是文藝複興時期?他發表了那個……日心說!”
“您是說哥白尼?”我問。
“是啊,就是他。”他說著帶我走近其中一座紅色小樓,這個建築很漂亮,豎長的窗戶上裝飾著中世紀教堂一樣的白色花紋。
但那裡有幾個德國黨衛軍守在門口,有一個波蘭人手裡拿了一枝花,似乎想上前。
“幹什麼的?”那個黨衛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