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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平安夜裡卻不平安,半夜來了空襲,我和父親躲在地窖裡,點了一隻小蠟燭。待了半個小時,最初的警報已經過去。
父親只穿件毛衣坐著出神,我問他冷不冷,要不要我上去取個毯子。
父親回過神來,搖手說不用。
又過了一會,他問:“你覺得戰爭會很快結束嗎?”
“不會。”
“這麼肯定?”
我一時不好解釋,就說:“感覺吧。已經有這麼多國家牽涉進來,不可能很快結束。”
父親停了好半天,點頭道:“要是以前,你肯定說戰爭會結束,德國會馬上勝利。現在你性格和見識都成長了。”
接著他又說:“今天唏姆萊叫我去用占星計算第三帝國的命運。我也發現戰爭不會馬上結束,更慘烈的還在後面。但我只告訴了他前一半。”
“國家的命運?怎麼算?”我問。
“用國家建立的日期,像人的生日一樣推算。”父親說,“我使用的是元首上臺的日期。”
“那他一個人的日期,怎麼能決定國家命運?”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父親說,“他上臺是德國人選舉出來的,所以是體現了整個國家的意志。國家的命運,是所有這裡的人決定的。元首隻是一個總領。”
“還有這個國家的行為也會影響一國的命運,但就對我們對待沋太人,對待佔領區的人的行為來看,第三帝國的好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到頭。”
他越說越憂慮,自己感嘆著。
這些在我的記憶裡早已經發生了,所以我沒有任何震驚或好奇。父親又贊我長大了。
“我只是沒想那麼長遠。”我說。
“對了,我看海因裡希晚上還送了你禮物,是什麼?”
“別提了,一本舊書。他的神秘學偶像埃卡特先生以前寫的小冊子。滿篇的沃坦神話。還有從某個通靈人得來的‘神’的法則,要建立德意志新信[亻卬]主義什麼的。語氣肯定,毫無邏輯,跟元首那本‘大書’有異曲同工之妙。我不想看,放那了。”
父親呵呵一笑,“海因裡希好幾次跟我打聽,問你有沒有什麼神秘學上的天賦,他今天又問你了嗎?我感覺他似乎想讓你也到安納貝去工作。但是我告訴他,你只是個普通人。”
可是,早先毫無防備的時候已經在他面前顯露了能力,只怕他今天帶我去安納貝也是為此。
“今天他只叫我一起去宴會。”為了不讓父親多想,我這麼說。
“我跟他請過假,說你可以不去,因為你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社交圈子。他卻非要來接你。”父親越說越擔心,站了起來,由於地窖太低,他差點碰了頭,“不行,要不然你還是回維也納——再或者,我想辦法讓你到瑞士。”
“爸爸!”我拉住在地窖裡打轉的他,“沒必要這麼害怕。也許海因裡希找我,只是因為……因為——”我想了半天,找了自己都會笑的理由,“因為,我長得好看?”
沒想到父親卻一下子接受了,顯出得意之色,“這是當然了!見過的人,哪個不說我女兒漂亮。”
“再說,我是不會走的,我和阿爾伯特約好了。”提阿爾伯特,心中憑空出現一眼溫泉,泉水汩汩地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