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友亮先是景啟的手下敗將,後又在他手下當差,自然知道他的厲害。
阮舒窈曉得謝友亮還不服自己,多費口舌分辨毫無益處,正準備回艙,便看到遠處嫋嫋升起的紅色煙柱,二人對視一眼,立刻做出響應。
當他們抵達事發海域,觸目驚心的景象激起強烈憤意,一艘三層樓船傾斜海面,海水已漫過甲板,周圍海面漂浮著密密麻麻數百具屍體。
兩軍整合後,北國親衛軍與阮舒窈帶的救援軍協同出動。
數百具隨著海浪飄蕩的屍首中有北國人,也有金烏城的人,他們的鮮血把眼前海域染成一片赤紅,空氣彌漫著深海鹹澀與濃重血腥的混合氣味。
“先救活著的。”謝友亮發令。
溺水者陸續被拖上甲板。
該樓船含指揮使、舵手、槳手、弓箭手、投擲兵、木工、鐵匠、廚師等近千人,暫時獲救者不足四百,大多數是熟悉水性的北國人。
樓船沉沒損失巨大,刨除人力、飲食、帆槳,船上通常配置火炮、連弩及稀有航海裝置,其建造工藝複雜,材料昂貴,一旦沉沒,意味著所有投入化為烏有。
這對當前局勢而言,不僅僅是財庫損失那麼簡單,更是嚴重挫傷士氣,打亂戰略部署,削弱北國水師在海上的軍事力量,極大程度降低了當權者的威懾力,甚至會影響整個北國乃至整個神洲的命運。
“叫你救活著的人,你在幹什麼?”聲嘶力竭的吼聲在一片嘈雜中格外醒耳。
“活著的都是你們北國人,我們金烏城的人,就活該替死?”體型健壯的青年正拖著一具腫脹發青的屍體,被堵在雲梯上。
擎天鵬拉動鐵鏈移過去,居高臨下盯著甲板上的指揮副將,粗聲道:“讓他上來。”
“先救活著的人,還沒到打撈屍體的時候。”副將再次強調。
擎天鵬一掌推開副將,體型健壯的青年快速把屍體拖上船。
副將咽不下這口氣,刺啦拔出佩刀。
眼看場面混亂,謝友亮皺眉道:“你們兩個,各記軍棍四十。”
指向副將與那健壯青年。
副將收回配刀,沒有辯解。
健壯青年安置好屍首,眼眶泛紅道:“敢問提督大人,倘若這是你兄長,你可能做到,任他飄浮海上,而視而不見?”
“諸位都是本提督的弟兄。”謝友亮犀利目光看向阮舒窈,沉聲道:“本提督的話就是軍令,違抗軍令者,必當受罰,這人再加四十軍棍。”
金烏城的兵是阮舒窈借的,她不敢保證每一個人完好無損,甚至不能保證他們都能回到金烏城,但她必須站在他們前面,維護他們。
“我倒是覺得,他不曾違抗軍令,遇血親而急,乃人之常情,此事該有通融。”低啞聲音透著一種與她純美容顏極具反差的威嚴氣勢。
謝友亮目色微怔,似是不甘落入下風,肅然道:“慈不掌兵,義不行賈。戰場之上,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別,若處處通融,置軍法於何地?”
“兩軍整合也是沈二小姐自己提出來的,本提督一視同仁,沈二小姐卻想著優待特赦,這偏心,未免偏的太過了些罷!”
原本兩軍整合也是為了相互掣制,對任務執行施以有效監督,並非寄希望他們互助協作,把他們放在一起,能激起內部團結,形成競爭關系,有利掌控。
“沉的是我們的船,死的是我們的弟兄,老子看你一眼,你還是個提督,老子不看你,你連個屁都不是。”擎天鵬雷鳴般粗獷的聲音充滿憤慨,他清楚阮舒窈借兵所承受的壓力,可這些狡猾的野狼顯然並不領情。
當商榷行不通的時候,只有用拳頭來說話,擎天鵬高大身軀,像一座行走的山丘,每踏一步甲板顫動,壓迫感十足,並且他十分靈敏,趁謝友亮不防猛地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看上去像拎起一隻小雞崽般輕松。
始料未及的謝友亮雙腳離地,臉色瞬時變得通紅,蓄力蹬著腳,試圖掙脫鐵鉗般的掌控。
“刺刺啦啦——”幾乎同時無數刀口箭矛對準擎天鵬。
“都想造反了不成?”阮舒窈掌風拂去,看似輕柔卻蘊千鈞之力,那些原本對準擎天鵬的刀口箭矛也在這一瞬凝固了般,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無法前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