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麼點大,能喝嗎?”雲嬤嬤記下,忍不住問了句。
徐嬤嬤先樂了,“你是沒瞧見,當初姑娘發寒高熱不降,太醫讓用烈酒擦拭幾遍身子,再給姑娘灌幾口溫酒下去,把姑娘灌得醉醺醺的。第二日醒來,什麼都不記得,就記著一口酒了,直嚷嚷著還要喝呢。”
她笑語連珠,語速飛快,知漪小腦袋跟著點,聽到‘酒’一詞時眼睛一亮,嗯嗯兩句。
雲嬤嬤哎喲一聲,“還是頭一次聽見這事兒,怪道主子喚姑娘酣寶兒呢。”
“可不是。”徐嬤嬤續道,“主子問了太醫,太醫便說以姑娘的身子,時常喝些性溫的酒是有益處的,主子這才放心讓姑娘喝。”
陶嬤嬤綉好一圈扇底,將兩人還要說話忍不住插嘴,嗔怪道:“主子就站旁邊,還說呢,趕緊傳膳去吧!”
靜太妃滿面微笑,似不介意幾個嬤嬤的插話。
這幾個老嬤嬤都是跟在她身邊的老人了,到如今在她心中已同老姊妹一般。
雲嬤嬤去禦膳房中添了道鮮魚羹,回來喜道:“可巧了,禦膳房的人道今日才有人獻了十尾遼城冰河底下的白魚來,皇上給靜慈宮撥了三尾,他們正想著做個什麼花樣,主子便先點了鮮魚羹。”
靜太妃笑笑,她正抱著知漪教她認東西呢。
午時一桌子膳食擺上,都以清淡為主,鮮魚羹禦廚們也不敢放太多料,只圖顯出它的鮮味兒來。
剛給知漪繫上小帕子,就聽人報皇上來了。靜太妃放下筷,微微起身,疑惑道:“早晨才來過,不知皇上有何事呢?”
“許是來陪主子您用膳。”陶嬤嬤和善道,皇上待太妃有如親母,這是眾人都瞧著的。
宣帝果真是此意,對上靜太妃,他平日不茍言笑的面容亦柔和下來,命安德福和身後宮女獻上幾樣佳餚。
“皇上不如去陪陪太後娘娘。”靜太妃笑言,在宮女服侍下淨手,她咳了兩聲,順勢用擦手的軟布捂住,拿下來時眼角瞥見上面多了點點紅色,如雪地紅梅般綻開。
若無其事將軟布包好放回盤子,靜太妃仍笑意盈盈。
宣帝微微一笑,“母後讓朕多陪著您,您又趕朕去母後那邊,如今一看,朕竟無處可去了。”
他故意討靜太妃開心,靜太妃會心,笑容滿面,自不再說這些話。
當初因妖妃作祟太後落魄過一段時日,身為太子的宣帝有時竟連飯都吃不飽,靜太妃瞧著心疼,不時會偷偷做些點心送去,想必宣帝一直將這些恩情記在心中。
知漪坐在特製的高腳凳上,脖間繫著白色的小棉帕,正襟危坐,萌動的大眼睛隨著上膳的宮女們移動,看上去乖巧極了。
“太妃怎麼不讓嬤嬤們單獨喂她?”
“咱們酣寶兒喜歡在座上同人一塊兒吃呢。”靜太妃神色柔和,偏頭看向坐在身旁的知漪,“是不是?”
知漪點點頭,一雙小短腿在凳上晃蕩幾下,看向宣帝,又看向靜太妃,眨著眼睛,“阿嬤~”
“這是皇上。”靜太妃瞭解小姑娘,回道,“咱們酣寶兒最聰明,還記得怎麼給皇上行禮嗎?”
被抱下座,知漪小腦袋想了想,學著嬤嬤們的樣子把手置於腰間,這回有模有樣地緩緩福身,聲音糯軟,“給皇上請安。”
宣帝唇角微彎,身側安德福佯作驚詫道:“唉喲,不愧是太妃娘娘教養的,小小年紀就懂事知禮。”
他慣會誇張,把靜太妃逗得樂呵呵直笑,叫人把知漪抱回來。
等開了膳,宣帝少有地打破食不言的規矩,不時讓宮女給靜太妃佈菜,叫靜太妃的小碗堆得冒了尖兒,“您體弱,太醫說正是該多吃些補補。”
安德福接道:“有道是藥補不如食補,太妃娘娘往日就是吃得太少了。”
話語間,靜太妃未開口,就聽得她身側的知漪用小木勺指了指桌上的清蒸粉肉,似乎是附和二人的話,“阿嬤,吃。”
雲嬤嬤會錯意,給她夾了一塊,“姑娘可是要吃這個?”
知漪歪頭看了看,舀起肉來咬下一口,腮幫子立刻鼓起來,小嘴邊油光蹭亮的。
她像小松鼠嚼食般,吃相萌憨,叫靜太妃都沒了用膳的心思,只一心笑看她了。
宣帝亦在默不作聲看著小姑娘,見她的小包子臉鼓鼓的,還不忘抱著甜甜的果釀,鼻間蹭了一點粉末仍不自知。
他收回目光,眸中添了柔意,飲下一杯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