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紀襄輕聲道,拉著碧梧走了,沒有再看蕊初一眼。
二人走遠了,碧梧一路回頭好幾次,確認那個古怪女子沒有跟上來,問道:“姑娘,方才拉著你的人是誰呀?”
“章序的......外室。”紀襄尋了個合適的詞語,輕聲道。
碧梧一愣,松開了扶著紀襄手臂的手,怔怔地站在原地,錯愕地看著紀襄面無表情的臉。
寺內檀香悠悠,夏日的午後直燻得人睜不開眼,昏昏欲睡。紀襄抬頭望了一眼天色,讓她去找間禪房歇息,而她自己則想去後山走走。
原本,碧梧是不會讓紀襄一個妙齡少女獨自去散心的。但她明白紀襄眼下的心情,且法雲寺佛光普照,從沒有出過惡事,便目送她走遠了。
紀襄走了許久,在樹蔭下坐下了。古柏參天,近乎遮天蔽日。她想哭,卻又覺得自己的傷心沒有道理。
章序兩年前就認識蕊初了,那時候他們連婚約都沒有。
她自小在宮裡長大,看著後宮的妃嬪如雲,知道皇子十四五歲時就會有服侍床笫的宮娥。尋常大戶公子,也多是如此。
他有紅顏知己,並不稀奇。
原來他出京前在忙的事情,是在處置一樁風流事,是要把他的相好趕走。她反反複複告訴自己,這門婚事她是退不掉的,章序至少願意瞞著她,願意在婚前打發掉人。
已經很好了,她對自己說。
她仰頭,專注地凝睇一片淺綠的樹葉,看著它細細的脈絡,看得眼睛連帶著心頭一併發酸。她將雙蝶釵拔了下來,輕輕撫摸。
紀襄記得是一年前的元夕,章序送給她的。當時她一半欣喜,一半害怕,害怕被人發現。但和竹馬兩心相惜的喜悅,令她在冬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也不知那一日他出宮後,是不是就去看了蕊初,將同樣的釵送給了她。
他非要讓她立刻釵在發髻上,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後粗聲粗氣地誇她好看——
章序對蕊初也是這麼說的嗎?
在她獨自吃吃發笑,幻想日後她嫁到章府後光景的深夜,他們兩個是一起過的吧。
突然間,紀襄覺得喘不上氣來。
管不管蕊初,好像都沒有必要。就算她告訴了章序她找過來的事,嚴令他必須斷個幹淨,日後也還會有更多的女子。
不知過了多久,一粒汗珠從鬢邊滾落,紀襄捏著手帕抹去。
正是一日中最熱的辰光,即使坐在樹蔭下也於事無補。她再也不想戴這支珠釵了,但也不敢丟了怕生事,用手帕包好,紀襄起身欲走。
她會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
才走了兩步,她就停住了。
不遠處的如蓋綠蔭下,有人正望著她。
紀襄蹙起蛾眉,不解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