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一字排開,子明與子清並立在正中,而在邊上最末端的地方,還有一老者斜靠著欄杆站著,歪歪斜斜的,不曉得是靠在欄杆上睡覺,還是醉酒無力,與他身邊站立整齊的僧人看起來極其不協調,但既不見有人說他,更不見有人將他趕走,好像今日的場面與他是一點關系也沒有似得,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除了子靜自然沒有旁人了。
子明上前一步,說道:“貴客到訪,貧僧有失遠迎,不知道哪位是叱利施主?”
方才在前面引路的兩個人已經左右分開,那個叫人看不出年歲的人上了前一步,頓了頓,然後用內力將話音遞出:“這位可是莆田寺的子明方丈?大金國元帥金兀術帳下叱利文龍,今日特來拜山!”
一言既出,眾人只覺陣風鼓蕩,叱利文龍的話好像是在每個人的耳朵跟前說的,震耳欲聾,許多修行淺的僧人,已經不禁用手去掩起耳朵,腳步也是欲姍姍後退。
叱利文龍掃視著莆田寺的陣仗,搖了搖頭,顯然是讓他有些失望了,不過當他看到歪歪斜斜的站在最角落的那個好似乞丐一般的人的時候,叱利文龍的眼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不過,很快叱利文龍就收回了目光,繼續看著面前的子明方丈。
子明嘆道:“叱利施主不愧是金國第一高手,方才小試內力,老衲自愧不如,不知道今日施主是為何事,竟然不遠千裡,來到我莆田寺呢?”
叱利文龍笑道:“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今日要來,擺開了陣仗迎接我,又怎會不知我來的原因呢?”
子明也賠笑道:“老僧愚鈍,老僧不知。”
叱利文龍見子明明知故問,輕輕一擺手,身後那個胖子便上前說道:“我師傅與品劍山莊司徒英莊主乃是至交,可半年前司徒莊主卻被一個名做李文軒的奸人所暗害,我師傅痛心疾首,欲為司徒莊主報仇雪恨,可奈何那小賊逃之夭夭不見了蹤影。可近日卻聽聞那兇手這半年來都躲藏在莆田寺,莆田寺不顧江湖道義,竟然窩藏殺害司徒莊主的兇手,我師傅為天下武林計,故不遠辛苦到此,要你莆田寺今日交出兇手,並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
眾僧聽見這胖子所言,皆是面有怒意,子清脾氣本就不好,生氣自是不必說,子明雖說涵養極好,但也不禁面色微變,只有角落上的子靜,仍是一副萬事與己無關的神態,好像胖子的那些話,他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子明說道:“據老衲所知,謀害司徒莊主的真兇,並非是李文軒,而是另有其人。”
叱利文龍答道:“哦?是嗎?還請大師賜教,李文軒若不是真兇,那真兇又是何人?”
子明搖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叱利文龍身後的人是一陣鬨笑,叱利文龍又道:“你既然不知道是誰,兇手自然就是那個李文軒了,就請你將這人交給我,好讓我為司徒莊主報仇。”
子明說道:“不巧,李施主確實是來過我莆田寺,不過並不在我莆田寺住下,今時今日,他非但不在我莆田寺,怕是早已經離開了莆田地界。”
叱利文龍說道:“這樣……既然大師執意包藏真兇,不願意放人,那我們只好……”
叱利文龍的話沒說完,身子一轉,右腳重重的踏前一步,一聲爆響,腳下的青石板頓時便做飛灰四散而起,叱利文龍的身形再一震,周身全為內力環繞,這許多四散的碎石,一粒粒便如暗器一般向前面的和尚們射了過去,這些小石塊,各個飛勢甚急是,若是當真給那許多和尚打上,怕是當場就會倒下許多。與此同時,那十多名黑衣人也都上前一步,各自亮出了兵刃護衛在叱利文龍左右,只要聽得一聲令下,就會撲上前去。
那邊子明看到這許多如暗器般的小石塊飛來,並不慌張,仍是雙手合十,眼皮微微的向下耷拉著,眼看這些石塊飛的已經近了,一道灰影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旁掠過,然後又飛回遠處,而那些石塊也在這道灰影過後,全都不見了蹤影。
此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子靜的身上,方才許多人都沒看到這灰影究竟是人是鬼,直到子靜把手一揚,將一把如散霧狀的青灰散出,眾人這才知道方才攬下那些碎石的灰影就是子靜,而這些青灰便是叱利文龍打來的那些碎石,只不過碎石已經在子靜的手中化作了飛灰。
這些青灰先是飄飄蕩蕩,突然,子靜身子上前微動,然後反手一掌,這陣如霧水一般的青灰卻急急的向叱利文龍飛了過去。這一下,叱利文龍也顯然是吃了一驚,需知道,只要是人,都能將一些有分量的東西當做暗器打出,可子靜此時卻是將這些比鴻毛還輕的青灰當做暗器一般來使,叱利文龍也暗暗吃驚,之前雖說是看到這衣衫破爛的人並非尋常之人,但還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如此高手。
叱利文龍不敢怠慢,隔空一掌揮出,掌風與那陣急奔的青灰相撞,聽得一聲悶悶的重響,那些青灰好像是撞上了一面隱性的牆,止步不前,在原地又飄蕩了幾下,隨後便輕飄飄的落在了地面上。
叱利文龍端詳著子靜,看了好一會,突然拍手笑道:“看來確實是不枉我莆田一行,今日莆田寺三位子字輩高僧居然到齊,方才出手那位想必就是子靜大師了吧?”
子靜也不還禮,仍是歪歪斜斜的靠在一旁說道:“不敢,我並不是什麼大師,只不過是一個俗人罷了。”
“好,俗人,哈哈,叫我看,你這俗人,卻比許多高人,都要強出許多呢。”叱利文龍說罷,有看著子明,問道:“方丈大師,你說呢,是不是?”
子明說道:“多謝叱利施主稱贊,我師弟武學無雙,莆田寺百年來怕是無人能及,我不如他也是應該的。”
“咳咳!”叱利文龍清了清嗓子,又道:“子明和尚,我再問你,這李文軒你是交出來,還是不交?”
子明方丈說道:“貧僧方才已經說過了,李施主如今不在莆田,老衲實在是叫不出這個人來。”
叱利文龍又道:“好,你不交人出來也罷,不過你莆田寺包藏殺害司徒莊主的兇手,又該如向天下人交代?”
子明方丈低頭到:“不知道叱利施主有何說法?”
叱利文龍冷笑道:“莆田寺黑白不分,上愧對佛祖,下愧對天下英雄,叫我說,你莆田寺已經沒有顏面再在此立足,不如你們就此散夥,該還俗的還俗,未來再無幹擾,若是你們怕沒有了生路,我倒可引薦你們到金兀術元帥帳下謀個差事,也遠勝在此青燈古卷,不知道方丈大師一下如何?”
子明還沒答話,後面的子清和尚已經是氣的滿面通紅,不顧有人攔著,奮力上前斥道:“混賬!佛門清修之地,豈容你這等金狗大言不慚!”
子清開口一罵,叱利文龍身後的那些人各個都是躍躍欲試,顯然是有些忍耐不住了,不過叱利文龍倒是冷靜的很,笑道:“這位就是子清大師了吧?想不到你一把年紀了,脾氣卻依然如此,你這嗔戒犯了多少次了?佛祖沒有責罰你嗎?還有,我看大師好像是傷的不輕啊,不知道是何人這麼大膽,竟然傷了莆田寺的高僧。”
子清那日被李文軒傷的確實是不輕,這靜養了幾日雖說好了許多,可此時一動氣,便覺得喉頭一陣腥甜,子清皺著眉頭將那口鮮血硬是壓了回去,又道:“叱利文龍,你今日不必兜圈子了,你找李文軒是假,你想除我莆田寺才是真,我莆田寺四百八十弟子,你卻只有二十來人,我勸你還是想清楚的好,若是真的鬥起來,只怕你是佔不到半點便宜!”
叱利文龍冷笑了一聲,目光跳過子清,掃了一遍那些身上有傷的僧人,又道:“聽聞莆田寺大須彌陣天下無雙,我今日既然到得此地,實在是想見識一番,不然,過了今日之後,怕是世上再無此大須彌陣了,子明方丈,今日可否賞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