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他這個人,他的血脈,真的一點都不值得憐愛嗎?
男人的神情極為冷漠,沒有回頭,把楚臥雲的手踢開,自顧自回了馬車。
……
楚臥雲是被侍從扛回車裡的。其他人陸續各回各家,車隊繼續行進後,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眾魔也找回了神志,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吸取他人修為並操控他人行動與神志,喋血仙巫的確有這種能力,就像宋靈星當初操控食脊藤那樣。在千年前,喋血仙巫的祖先們,即使面對滅族之災厄,也不使用這招。他們清楚,依靠惡毒的咒術讓修為達到恐怖的高度,是不長遠的,甚至是斷子絕孫、貽害萬年的罪行。
楚臥雲想想自己與姜珏做的那個夢,那或許也是因為宋靈星做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驚動了遠古祖先殘留的神魂,透過那個緩坡上的禁地殘留的祖脈之力,映照入他們的夢境。楚臥雲想糾正,但又力不從心。
華麗的車隊過了那片戈壁灘,行程開始加快。片刻不停地行了兩天後,車隊停止前進,大批人馬下車的哄鬧動靜將楚臥雲驚醒。
掀起簾子,外頭的風吹得他面孔發白,冷空氣嗖嗖往領子裡鑽。同時感到身體缺氧,渾身都難受了起來,好似住慣了平原之人進入了高原地帶。
侍從給他披上準備好的皮草裘衣。楚臥雲也要下車,卻被侍從攔住。他只能從窗子往外瞧,覺得這地方有點熟悉。然後他便看到了那間同姜師弟住過的小木房子,歪歪斜斜,屋頂的瓦片殘朽不堪,樑柱像是給蟲蟻蛀了幾百年,溫馨的小居所被魔氣侵蝕得體無完膚。
難怪,風水這麼差。
從前修為還在的時候,尚能用仙身抵抗艱苦的環境,凡人光光站在這裡,就難受得頭暈想嘔吐。
曾有一半喋血仙巫族人葬身此地。
魔族和靈巫族有一種信仰,人死的地方,殘留著他們最濃鬱的靈魂。這片土坡對宋靈星的意義非同凡響。
其實人族也存在這種說法,死過人的屋子不能住人就是個例子。只不過人族傳說是傳說,楚臥雲是真真切切在這裡得到過喋血仙巫的警示的。
認出此地後,他頓生幾分心慌——他想幹什麼?
前頭的車馬下來一批大魔,隨後是修為地下的小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狐族舞女抱著琵琶、腰鼓、箜篌、竹笛;長相清新的青鹿族男子蒙著面;蒼牯族武士膀大腰圓,臉上畫紅青黃三色圖騰,正是狐王的歌舞團。
難怪要做馬車出行,拖家帶口的還真不能一次性飛過來。
下人從車上搬運物品,井然有序。矮桌凳子、坐榻帷幕。很快,貧瘠的土坡被佈置成一個篝火晚會會場。
知修黎下了車,臉上是餮足後的歡愉之色。他身邊的女子是一名魔女,掩唇嬌笑看著知修黎後面絕代風華的女子。乍一看去,像狐王後宮成員在爭風吃醋。
宋靈星在心裡冷笑。她知道知修黎對自己不滿,最近狐族族眾對自己也不如往常客氣。他們都猜測是知修黎厭倦了這名人族女修。可誰也不知道,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拖著不與狐王歡好。
寬敞的高臺搭建好,場面佈置完畢。知修黎坐在軟塌上,腿上坐著美嬌娥,給他喂鮮美的葡萄,葡萄籽吐在另一名男魅魔的掌心。抬手輕拍兩下,樂曲響起,舞姬上臺,廣袖飄飛,載歌載舞,一直跳到火堆燃起魔焰。
楚臥雲不安地從窗戶看他們,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跳大神的。
歌舞中,女子突兀地走上臺,火堆熊熊燃燒,紫衣獵獵作響。
霎時間,四面八方飛來無數烏鴉,盤旋在天空。
這片景象不詳,連歌舞中的狐族,都覺得不對勁。知修黎疑竇叢生,皺起眉,一掌朝夜空打去,打落上百隻烏鴉。砸落在臺上,還在嘎嘎慘叫。
鴉群驚掠而起,但不飛走,反倒越聚越多。
大小魔類都覺得鬼氣森森,紛紛望向在中心作法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