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趕路的行人和擺攤的商販時不時往這邊瞟兩眼,並不插手。
這時候,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經過,停在路邊。
過了一會兒,馬車裡傳來空靈的人聲,語帶惋惜之意:“唉,數九寒冬,沒有棉被蓋嗎?”
那馬車奢華又內斂,透著飄飄然的仙氣兒,前後走著八個修士打扮的年輕人,腰間配劍,儀態端莊。邊陲小城,鮮有如此風姿之人,路人紛紛起了注意,好奇地觀望。
噠噠兩下,有個類似長杆的物體在馬車窗框上敲擊,裡頭那個聲兒好聽的男子又低聲說了兩句什麼。然後馬車前頭,一身穿青白相間道袍,長相俊秀儒雅,神情平和的青年修士走來,溫柔地驅散了那幫混小孩。
牆角乞兒聽到動靜,把頭抬起來,身體還不受控制地抖著。像一片千瘡百孔的枯葉。
黑棕色的小臉上,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眸子,像黎明前的星辰。
那青年修士沒說什麼,轉身再回到馬車裡,第二次下來時,懷裡捧了一床錦被以及一小袋銀葉子。
棉被施了法,除了那乞兒,旁人外表看著就是塊破舊髒汙破布,跟乞兒身上那塊比好不了多少,這樣那些混小孩子見了也不會搶走。實則是嶄新的,還有自動發熱保暖功能。逍遙宗一人之下的聖虛子用的哪有不好的東西。銀葉子包在棉被裡,沒有給旁人看到。
那個修士大哥哥把東西放在她懷裡,沉甸甸的一沓差點把她壓倒。她慌裡慌張地扶好,用了渾身所有力氣。
高高的棉被遮擋視線,只能聽見大哥哥溫柔地道:“這是家師給的。他讓你別哭,也別怕,只要過了這個冬天,就一定能好好長大。”
女孩望向馬車,懵懂地什麼話也沒說。
修士說完,轉身回到原位,馬車軲轆又開始轉動,小乞兒不管不顧放下被子,追著馬車跑了幾步,沒追上,只在風掀起的窗帷的時候,看到縹緲霧色中一杆翠色如水的煙杆。
後面的故事已然明瞭,五年後,年僅十歲的宋靈星憑借超強天賦拜入逍遙宗聖虛子門下,還成了霧隨島最後的關門弟子。拜師第一天,師尊楚臥雲賜其名劍夢淵,沒人比她更得寵愛。
走馬觀花的回憶結束。楚臥雲不禁細思,這副身體的原主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呢?不管是在哪本原著中,龍邪之師聖虛子都是人品低劣、猥瑣至極、讀者唾罵。
豈料大錯特錯!
視野轉暗,再睜眼時,楚臥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仰面臥倒,四肢敞開的姿勢。昂首一看,周遭環繞的是祭壇,他居然倒在了那副碩大的黑金棺材板上。
棺蓋已經被合上,上頭的千年老汙垢居然被弄幹淨了。楚臥雲上方有個揹著光的黑色人影,兩只血色瞳孔湧現莫名的情愫,正俯下.身子,充滿慾望地看著自己。
剛才以為她是在掃墓,誰知道是在收拾床鋪……
楚臥雲輕嘆一口氣,抬手放上宋靈星的頭,然後輕輕壓了下來,把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前。
女孩忽地頓住呼吸,僵直無措:“師……尊……”
“對不起。”楚臥雲愧疚地說:“對不起。”
“……”
“第一句對不起,是因這些年來,為師忽視了你,一點也不識你的心思。第二句對不起,是因為……”楚臥雲不得不澄清殘酷的真相:“是因為,你心心念唸了好多年的那個好師尊,不是我啊……”
二人相遇在楚臥雲進入這個世界之前,也就是說,宋靈星一直以來愛慕的師尊,並不是他這個鳩佔鵲巢的靈魂。
他能理解孩子想要報恩的心,但確實是搞錯了物件,他一時半刻不能將自己從旁人的過往中抽回,任由胸腔的憐憫泛濫了一會兒。
所以,宋靈星表白心思之跡,他也長長鬆了一口氣。替身終究不是她的白月光。他便可以在又一段世所不容的糾葛中全身而退。
萬千寂靜裡楚臥雲打了個響指,足下灌注了無窮無盡的力量。他猛地將人推到一旁,翻了起來,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