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熟悉身影,扶瑆呼吸一滯,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無聲地喚出一個名字,就像早已在心中預演了千萬次:
“頤諳……”
話音未落,oega腳下一軟,重重摔倒在幹涸的荒地上。
他雪白的衣襟頓時沾滿了粗糲的泥沙,如同一輪跌落塵埃的明月。可那雙璀璨的眼瞳中卻沒有絲毫的哀求和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安心,彷彿跋涉千裡的旅人終於回到了故土。
演技略顯拙劣——危頤諳冷漠地評價著這一幕,就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但他僵硬的手指卻在腰間不自覺地寸寸收緊。
下一秒,扶瑆身後的畸形怪突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祂像是終於玩膩了這場漫長的追逐遊戲,布滿利齒的巨口沖著地上的獵物當頭罩下!
危頤諳試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但身體卻先於理智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外骨骼裡的最後一點核心能量被盡數取出,在千鈞一發之際,精準地投入怪物大張的咽喉中!
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畸形怪的半邊脖子瞬間被炸得粉碎,濃稠腥臭的血液頓時像飛濺的暴雨一般四處灑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就像是投入鯊魚群中的誘餌,引得暗中蟄伏的其他怪物本能地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將這位曾經的地表霸主徹底分食,撕咬聲與咀嚼聲不絕於耳。
而早在做出選擇的一瞬間,危頤諳就已經甩掉所有累贅,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飛身上前。他一把將那個輕得不可思議的身體撈進懷中,借用爆炸帶來的沖擊力飛速脫離了現場。
終於,找到你了……
看著眼前這張瘦得幾乎脫了相的蒼白臉龐,扶瑆心頭驟然一澀,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抽痛。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對方的面板時緩緩停住。
最終,oega只是安靜地環住了愛人的脖頸,他緩緩閉上眼睛,將臉龐無聲地埋進那個熟悉的胸膛之中。
我真是瘋了——在激烈的心跳聲中,危頤諳面無表情地想。
他索性擯棄了所有思緒,專注地奔跑著,彷彿一具不知疲倦的機甲,直到確認所有威脅都被甩在數公裡開外才堪堪停下腳步。
當他們終於抵達一處隱蔽的安全洞xue時,危頤諳發現這個神秘的來客居然已經在自己懷裡安然入睡,那副全然信任的鬆弛模樣看得他忍不住將眉頭微微蹙起。
此刻,濃重的饑餓感後知後覺地從胃裡開始向四肢百骸灼燒,渾身過度使用的肌肉也在向大腦發出強烈警告,但這些都已經無法分得危頤諳一絲一毫的心神。他專注地打量著懷中的人類,那雙冷漠的灰色眼睛如同一把銳利的手術刀。
不知從何時起,洞xue外呼嘯的風聲、遠處野獸的嘶吼聲似乎都已經於黑暗中逐漸遠去,一種奇異的寧靜在狹小的空間裡無聲蔓延。
耳畔那道輕緩的呼吸像潮汐般在空氣中規律地響起,偶爾驚起了一兩點微弱的光點。看著那人微微起伏的胸腔,危頤諳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就只有這麼方寸之地,天地間彷彿也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某種難以明狀的情緒在胸腔中悄然生長,漂泊的靈魂逐漸在這種從未有過的感受中緩緩落地。當他意識到這點時,危頤諳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墜入了無邊的深夢。
這次,夢中那個永遠抓不住的虛影似乎終於有了實體,他淺笑著伸出手,朝自己飛奔而來。
……
等到耳畔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時,扶瑆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溫柔地凝視起近在咫尺的愛人,如同在看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片刻之後,oega忍不住伸出手指,悄悄在空中描摹起“beta”鋒利的五官。從淺色的薄唇到高挺的鼻樑,兜兜轉轉最終落在了那雙線條分明的眼睛上。
此刻,危頤諳鴉羽般的眼睫正安靜的低垂著,蓋住了那兩枚冷灰色的眼瞳。
陷入沉睡的男人,此刻終於褪去了先前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透露出幾分扶瑆記憶中所熟悉的柔和。
“頤諳,沉溺在夢境裡可不是個好習慣。”
oega的聲音輕柔得像飄浮在水面上的羽毛,紫水晶般的眼睛裡卻沉澱著揮之不去的憂鬱。他溫柔地撫摸著愛人的鬢發,悄聲呢喃道:
“那些暗箭傷人的蟲豸們都已經被鏟除了。所以,我親愛的上將……你究竟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陷入沉睡中的危頤諳顯然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扶瑆忍不住用力握住了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熟悉的體溫和脈搏漸漸撫平了他心中的恐懼。
“無垠帝國的民眾、軍隊,乃至議會和皇室,每天都在等著他們的光弋之星迴歸呢……”
他緩緩低頭,將柔軟的唇瓣緊貼在對方的手背上,呼吸輕輕噴灑在交疊的指縫間,銀白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破碎的陰影,“還有,你可憐的o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