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禦醫配好的,倍日並行,可以緩解乏累。”
沈清和將這小東西湊到鼻尖嗅了嗅,藥香清宜,確實心曠神怡。
“好貼心,那我謝謝陛下了。”
蕭元政看他手腕一翻,別在了腰間,視線不動聲色在那處轉過一圈。
沈清和:“怎麼?”
男人伸出手,探向他腰間,沈清和那處禁不得癢,條件反射向後躲。蕭元政落了空,眼珠也沒向上抬一下,“歪了。”兩指撥弄,三兩下將囫圇作一團的掛繩拆開,沈清和沒怎麼看清,那香包就在他腰上端正了。
沈清和這時才想起他們二人間已然揭開最後一層紗,生出些後知後覺的感覺,不算羞赧,但的確抹不太開。
蕭元政將他的反應收入眼中,沒說什麼。
才二十的年紀。
太輕了。
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這段脈脈水下的情感,能否或者說該不該存續。但一見沈清和,他自己也知道答案了。一切阻隔,一切顧慮,不待他好好自矜自持,思量君臣人倫,都只作飛灰散去。
“沈清和!”
沈清和回過頭,平雲郡主衣袂翩飛跑來,高容與她同來,臉色不好看。二人看他與誰站在一起時陡然頓住腳步,行了個禮數。
“怎麼了?”
“有點事……”
蕭玉姬吞吞吐吐,見她看著皇帝的目光閃動,沈清和抱臂往蕭元政的方向倚了倚,“自己人,你說吧。”
“你的學生……書院一些尚且在外的學生,可能有不測。”
“什麼?”
沈清和姿態一下不再閑散,他聲音迅速沉下。平日時時帶笑的人,一下臉色變得這麼難看,也是心下有虛,一向無法無天慣了的蕭玉姬也收斂起來。
已經準備好動身的沈清和瞬間消了念頭,“我不是早一月就說過,書院該關的關,學生該藏的藏,這段時間都要低調行事!”
有力的手掌在他身後穩住,沈清和抬頭對上蕭元政沉靜的雙眼,意識到自己太急,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怎麼回事,說清楚!”
高容定了定神,“老師,馬上就是隆冬,每年入冬都會死一大批人,屍體能鋪滿一整條溸水。能捎話的都捎了……他們都是自願留下的。”
隆冬時候,遮擋風雪的堅固房屋,熱騰騰的暖炕,看診治病的遊醫,傳火人只要多存在一時一刻,便有無數性命得以喘息。
很多人是自願留下的,即便知曉危險迫在眉睫。
只要散在外邊就會留下蹤跡,無人掃尾,被追查到也只是時間問題。
蕭玉姬吐了口氣,她出身顯貴,雖說中間經歷不善,吃到恩怨愛恨的苦,算富貴的苦,不缺衣,不少食,從不至於忍饑挨餓。至於開辦書院,授學天下,她是沒有這樣的好心的。
蕭玉姬扯了扯唇角,這樣的人,在從前叫做聖人。含著輕嘲說:“唉,連你的學生,也學得一副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你現在和那些人碰上,即便有——”她目光在昭桓帝身上飛快轉了一圈,“有我一個,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既然都叫我一聲老師,有出事的,我會為他們討回公道。”沈清和後退一步,扶著車轅,背後的託持叫他從震動中緩過,露出一顆尖尖的犬齒。
“郡主,不和我一起幹這樁大事,你將來會很後悔的。”
他語氣無比篤定,蕭玉姬看了他一會兒。好吧,她承認,現在是有點佩服這人的。若所有事都要思量權衡,那活著太無趣,成也好敗也好,蕭玉姬沒多想就押了寶。
“算了,當我上輩子欠你。”
“當不起。”
高容眉見間有些憂心,錯眼間,他看到老師身後的男人,他垂著頭,手心一直搭在青年的背上,目光從始至終沒有猶疑過。
男人的存在感很強,他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這樣的氣度,他猜測是某位顯貴,但看平雲郡主的態度,或許還有其他令他望而卻步的答案。
高容佯裝鎮定收回目光。
“很般配啊,是不是?”平雲端詳著遠行的車馬,沒來由冒了一句。
高容喉頭有些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