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是公主,老皇帝死後就是長公主,自己也從小長在京都,蕭家的宗族裡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從根裡就爛了,她看得清楚。不知新帝是不是長在西北的緣故,沒和京都這群爛在了一堆。若說皇室的覆滅是必然,那蕭元政或許就是唯一能叫國祚綿延的希望,蕭家燒了八輩子高香才燒出來的正常人。
但自從平襄郡王死在英王府,昭桓帝登基,他既無後宮,也無子嗣。蕭玉姬很不解,她從前大逆不道地想,若她當皇帝,那後宮三千環肥燕瘦的美男肯定是要的,再開一個大宮殿,專門擺放她的寶貝們,皇帝哪有當得像蕭元政那樣,和苦行僧似的!
她眯起眼,看著並肩而坐的兩人,突然福至心靈。
難不成,蕭元政他,是個斷袖!
她越品越覺得有這種可能,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我還是不放心。”
她單手托腮,直勾勾地看著沈清和,“這樣,我看你姿色不錯,也深得我心,你與我成親,這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也好叫我安心。”
沈清和剛進嘴的水差點全噴了出來。
“咳咳咳……”
總算看到他招架不住的樣子,蕭玉姬別提有多痛快!
沈清和卻被她的話砸了個眼冒金星。
“我可是這通家的主人,還是皇帝親封的平雲郡主,身份尊貴,這可是你說的。難道你先前都是唬我的?”蕭玉姬越說越來勁,“我丈夫早就死了,又不是不給你名分!”
這是名分的事嗎!
照蕭玉姬的性子,沒準那丈夫都是她親手弄死的。沈清和看著她惡劣的笑容,也知道她是在戲弄自己,頓時苦笑連連,“郡主就不要折磨我了,我對郡主只有敬愛之心。”
蕭玉姬:“敬愛也是愛啊,到時候——就請陛下給陛下給我們賜婚,啊,真是天賜姻緣呢。”她又看向蕭元政,挑了挑眉。
沈清和知道她也是玩笑,難道還真能履行了不成?不過轉念又一想,既然做不得數,有了蕭玉姬這層裙帶關系,他在外頭有很多計劃都能順風順水——
“那好。”蕭玉姬見他遲疑,一拍手,身上鮮紅的瑪瑙串珠嘩啦作響,“我們找個黃道吉日,即刻完婚。”
“平雲。”在蕭玉姬的十分期待中,蕭元政開了口,果不其然是警告,“婚事重大,不可兒戲。”
“哦——”蕭玉姬應的意味深長,她就從沒把規矩放在眼裡過,不過嘛,世上也沒有妹搶兄妻這樣的事,就讓給他吧。
“那臣當然謹遵聖旨啦。”
蕭玉姬捏著袖中的圖紙,她直覺這東西會令天下改了格局,什麼人力畜力,從此都是巨人腳下的哇哇啼哭的小兒。
天下就是賭局,每方勢力都握有各自的籌碼,只等開盤,就將家族興衰前程押上賭桌,孤注一擲。
主動下注,和被動下注,待遇可是天壤之別。
既然沈清和與蕭元政站在一起,那她也是時候做出選擇。不說別的,這種參與盤弄天下的感覺實在有趣、實在有趣!
若這東西真能在她的手裡問世,她心中有種微妙的預感,蕭家曾經那麼多短命皇帝,過去再風光,改朝換代後姓甚名誰都不會有人記得。
而她蕭玉姬的名字,會隨這片土地一起,永恆長存。
……
和平雲郡主敲定了一同去丘泉郡的日子,雖然有些波折,但也算順利,沈清和總算了卻了這一樁心事。
他馬上要轉頭投入新校區的規劃建設,有丹陽魏氏做背書,可以實施他早先就計劃的異地招生,世上有志之士,報國無門肯定不少。學生背調要做好,起步階段要剔除有清學背景的報名者,師資匱乏的情況下,還得調一批丘泉郡的老生過來,這麼想的話,還得快點招一批老師……
黑發青年又陷入沉默,與他並肩而行的昭桓帝看出他的幽思,將手搭在他肩上,“你還在病中,不要勞心傷神。”
沈清和怔住,他露出一個微笑,“是,臣走神了。”他鄭重地向蕭元政拱手施了一禮,垂頭時還是沒忍住說了些俏皮話,“此番多謝陛下,不然臣要在平雲郡主那裡脫一層皮才行。”
宅邸內屋瓦多用重色,暗赤玄青,道旁根植的卻是白果樹,時令一到便化作成片鬱金,一夜風雨,飄飄揚揚如灑金遍地,光彩溢目。
黑發青年站在這流金的光彩裡,一片小扇般的金黃葉子飄下,正好落在他的發間。年輕帝王抬起手,要落在他的頭頂,沈清和配合地低頭。蕭元政看著他烏黑的發頂,最終手腕一抬,只是恰好將那片落葉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