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再入虎xue
越霽。
沈清和沒想過會在這裡聽到他的名字, 陳傷全都剝開,沁出的不是痛苦,而是無窮無盡的銳意。他離開京都已經三年了, 三年前他也曾日夜想過,昔日他受到的屈辱, 終有一天要原原本本討回來。可三年後,他發覺重要的事太多, 複仇,只能往後稍。
沒想到, 他拋到腦後了, 有人卻不肯放過。
遙光離開北地的日子屈指可數, 對士人的聚會更是興致缺缺, 越霽這個名字, 也只是有耳聞而已。但他是記得越芥的, 他前不久和沈清和剛晤商過。
“什麼意思, 他請你做什麼?”只從二人的話頭裡, 他覺出這不是件好事,只怕來者是敵非友。
沈清和沉著臉色沒說話, 他手腕一轉,將手中火槍扣在遙光手裡——書院裡武器製造系弄出來的第一件成功試驗品——對比當世所有冷兵器, 都是降維打擊, 也是他赴鴻門宴的自信所在。
只是殺人容易,怕的是有人使出陰招, 讓他根本開不出槍。
尚且火熱的槍管猝不及防落進手裡, 遙光條件反射抓住,茫然去看沈清和,從未見過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竟惹了他兄弟不高興, 遙光義不容辭地站了出來,“去什麼去。”他大手一伸,攔在的沈清和前面,殺氣十足地瞪著公羊慈,“就憑一塊吊牌,你就想將人騙去?誰知道你是不是從薛不凡身上偷來搶來的!沈清和,你別上他當!”
沈清和一把攥過公羊慈掛在指尖的牌子,一旁的魏生叫喊聲已經微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雲中郡魏氏尊貴的嫡公子快死了,在場沒有一人分去多餘視線。
原本開始騷動的酒樓外安安靜靜,魏生隨行的護衛打手一個也沒上來,聒噪的只有油綠枝葉上不止息的蟬鳴。
見自己是沒有說動他的,遙光著急起來,沉甸甸的火槍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這麼提在手裡,空出的另一隻手去抓沈清和的手臂。
薛不凡自從聽到要來徽州時臉色就不太對,來了之後神龍見首不見尾,告假回家後更是一面也沒見過了。本以為他多年未歸家,多花點時間探親也正常……現在看來,怕是兇多吉少了。
兩人都心知肚明。
沈清和慢慢緩和了臉色,還有閑心對遙光露出一個笑,“你先回去,這東西放在你手裡我才安心。”
遙光抓他更緊,“開什麼玩笑!你把這玩意兒給我,然後一個人留在這兒,是要我三天三夜也合不了眼!況且他只拿得來薛不凡的手牌威脅,薛不凡肯定也不希望你自投羅網,你就這麼去了,還沒有手腳功夫,只有死路一條!”
沈清和扯出一個笑,就當他關心則亂,說的都是好話了,“既然不見兔子不撒鷹,只有我出面。這回是薛不凡,下一回不知道是誰。今日犧牲你一個,明日犧牲他一個,若我畏縮不前,棄這個舍那個,那我這些年做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遙光說不過他,都想扛了人直接就跑。沈清和看破他遇事不成靠蠻力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睛,“本就是沖我來的,不關旁人的事,我去和他了斷。”他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放心,我命大。”
他原本為了掩蓋腰上火槍,穿計程車族間流行的寬衣博帶,現在無需再偽裝,也受夠這拖地的袍子,沈清和抬手就解下。厚重繁瑣袍子落在地上,銀魚白的裡衣,收束起他纖薄腰身,更顯長開後高挑的個子,抬頭時,是令人心頭一跳的眉眼如鋒。
公羊慈自認為自己是個很不一般的人了,至少他在世上沒找到過同類。但他看到沈清和時還是有種奇特的感覺,總能喚起些陳年的追憶,但終歸是截然不同。
他這個人,太鋒利,太自由,太難把控,在這個世上註定要多吃很多苦頭。他似乎明白為什麼沈清和惹惱過越霽,越霽卻不直接殺他,和這樣的人,不管是成為朋友還是對手,都有無窮的樂趣。他們間有這份羈絆,正好讓自己鑽了空子,能真正在大雍的頂層世家前露了臉。
他會欽佩這樣的人,但不會想成為這樣的人。
“走吧,沈公子。”公羊慈側身先讓開一條路,遙光想去拽他,最終還是難擋他的去意。
“回去吧。”
沈清和輕輕推了一下他,眼眸裡似有深意,遙光抓空的手還停在半空,只能惱怒又無力地收回。
……
沒有綁手沒有綁腳,和公羊慈乘的同一輛車駕,若他是俘虜,已經是相當優渥的待遇。
沈清和上車後就閉了眼,不想和身邊的馬仔有任何多餘的眼神交流。
公羊慈輕笑一聲,對這樣孩子氣的行為抱以寬容的態度。
“確切來說,我們並不是敵人,我也不是一心要害你,我曾給過你很多次選擇的機會,真的很多次。你本能避開這個最終的陷阱,可你還是,義無反顧地踏進來了。”
“關你鳥事。”
沈清和現在直往外冒邪火。
這粗魯的應答讓公羊慈愣了一下,他看向身邊青年,沈清和只穿著單衣,歪靠在車壁上,揚起下巴斜著眼睛看過來。他即將面臨命定的結局,也沒見絲毫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