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慈看著他,長久地嘆了口氣,“沈公子,你今天走不了了。”
沈清和腦中無比冷靜,原先是虛虛實實看不清,現在逮著冒出的兩條大魚抽絲剝繭,他後背一涼,發現是已然汗濕了。
面上是莞爾一笑,現在是必須走了,那這兩個人……
“走不了。”他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條東西,“我走不走得了,你說了不算。”
這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的,黑鐵的顏色,烏漆嘛黑看不出什麼特別,只是被指著的時候,心裡無端開始發毛。魏生覷著那塊古怪玄鐵,心裡怒火滔天。原來是你二人登臺的場子,硬生生把他叫來當個戲子一樣作配演一出,完全沒將他這個魏家少主放在眼裡!
心裡已經想好一千萬種陰毒的招了,恨自己怎麼想不開把人全屏退在外邊,魏生訕笑說:“既然是你們的過節,那我就先走了,等你二人細細掰扯清楚了,我們再見也不遲——”
他作勢要走,話音未落,沈清和抬手就朝他點了一槍。
這一槍聲響震耳欲聾,槍管口飄起扭曲熱氣,被指著的魏生不敢置信低頭,手臂上赫然出現一個血洞,鮮紅的熱血慢半拍才汩汩往下流。魏生張嘴想說什麼,只聽到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氣聲,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沈清和的手在抖,卻不是因為害怕,半條手臂都似過了電,虎口被震得發麻。魏生不死,後患無窮,這槍是奔著取他性命去的。只是這新改良的土槍是便攜了,威力和準頭都有限,這麼近的距離,只中了他的左臂,沒立刻要了他性命。
第一次對著人使用熱武器,沈清和的心髒也在微微顫抖,他忍住作嘔的慾望,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在遙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將還冒白氣的槍口對準公羊慈。
“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今時今日,我不再是任你們作弄的玩物。”他殘忍而又寬容,給了公羊慈一個留下遺言的機會。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魏生後知後覺才爆發出劇烈的慘叫聲,充作二人劍拔弩張的開場。
致命的鐵器。
公羊慈瞳仁微微收縮,“我並非和你玩笑,沈清和,今天你走不了。”
沈清和的手指已經按在扳機上,是並沒有在玩笑的意思,“試試嗎,是你手下的人快,還是我的槍快。”
遙光警戒地看看四周,那聲劇烈槍響已經引起攜春樓內外騷動,他一副準備好隨時帶人走的樣子。
“說笑了。”公羊慈攤開雙手,一副全然無害的樣子,“我孤身前來,並未帶一兵一卒。”他看著沈清和手裡的東西,意有所指,“何況想留下你,似乎也不能憑刀光劍影。”
“我生平最討厭的禁忌,你犯了不止一條,那在下就先送你上路了。”
公羊慈沒有話語,只從懷裡掏出一小塊方牌,陳舊得失去光彩的絲縧,懸垂下來的的牌子晃悠悠轉了兩圈,停下來時能看清篆刻著‘清北’兩字。
沈清和嗓音越發冷肅,帶著血腥氣從喉嚨裡冒出來:“你比我想的更卑劣,是哪個學生。”他腦中閃過幾個來過徽州的學生面孔,早在他覺出風雨欲來時,就將所有人都趕了回去。
“你要是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會讓你——”
“不是你的學生。”公羊慈淡聲說。
“是薛不凡,薛大人。”
沈清和手腕一抖。
“你也可以殺了我,你前途無量,我的命,薛不凡的命,都比不過你的有價值。”公羊慈向前走了兩步,直挺挺的對著槍口,從容赴死的樣子,“私心裡我也挺欣賞你,沈大人,我也不希望……”
他神情誠摯,沈清和只覺得假惺惺到惡心,既然已經反目,他就不想再聽仇人說話。他將槍口垂下,不耐煩打斷道:“少廢話,誰是你的主子,帶我去見他。”
沈清和的果決令他意外,公羊慈停滯片刻,他最後在上上下下看了沈清和一眼,將他帶有仇恨的眉目記在心裡,“真好啊,你有聰明的頭腦,勇敢的心性,赤城的朋友,我先前對你說的話都出自真心,假以時日,你的前途是可見的耀眼光明。”
沈清和皺起了眉。
“不過我剛剛確實有說謊,我還沒想死。”公羊慈現在才撕開了面具,像毒蛇吐出了信子,“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我需要你折斷在這裡,做我向上的投名狀。”
他朝沈清和一笑,滴滴毒液落了下來。
“越霽公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