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芥匆忙的腳步一滯,停在門口,端正行禮,叫了聲堂兄。
越霽掀起眼皮看他,“怎麼不進來。”
越芥邁過門檻,進了屋內,反身輕輕將房門合上。
“前幾日接到傳書,以為堂兄會過幾日再到徽州。”
越霽指尖拂過案牘上的一堆卷冊,隨意點了一本《山水注》翻閱,視線在密密麻麻的批註小字上掠過。
“生了點變數,就提前到了。”
變數?
越芥隨即想到了有關春水煎的事,將袖裡黃簽送到案桌上,將這東西的危害一一說了清楚,最後指名道姓點到魏家,只是沈清和——他知道堂兄不喜歡他,於是也輕巧地一筆帶過。
越霽垂眸看著越芥遞上來的黃簽,又端詳起他們向來聽話恭順的芥公子。
“堂兄?”越芥因為他的眼神一愣,疑惑問:“是有哪裡有問題嗎?”
“啪——”
清脆的一聲響。
越霽慢條斯理起身,越芥的半邊臉被打得偏了過去。
他沒想到從來端方的堂兄會打自己,瞳孔驟縮,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才發現他的神色和往常都不一樣。
越霽身量高,微微抬起下顎,睥睨過來時,淡色削薄的唇線,挺直的鼻樑,洞察的眼神外,是鋒利的銳氣,目空一切的孤冷。
堂兄早慧,家中族老長輩都說他是百年難遇的天才,若家族衰落,他是中興之子,若家族強盛,他能再登峰造極。
從很小的時候起,他的每句話就舉足輕重,同輩之中毫無爭議的第一人,甚至是他們的半個老師,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很少有這樣鋒芒畢露的時候。
越芥一時啞然。
“說說看,哪裡錯了。”
越霽收回手,風輕雲淡的好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越芥弓下腰,重重垂了頭。他絞盡腦汁,也只想得出一樁罪名,“我……我不該和沈清和見面,更不該答應他的要求。”
越霽審視他,是失望的樣子。
“我以為你算聰明的。”
越芥被崇敬的兄長這樣看著,這樣批評,比剜肉刮骨還難受。
“你姓越,所以有出格的機會,我允許你犯錯,但不容忍你的愚蠢。”
越芥將要被沉重的話壓垮,但還是不明白堂兄為什麼打他,他急急為自己辯駁,想自證清白:“您想拿下雲中郡魏氏,我和沈清和合作,不論拿到魏家把柄,還是砍掉魏家一隻臂膀,不是能更快幫堂兄成事!”
“你說的對,也不對。”越霽掃向他,“有沒有他,收複魏家都是必然的事。而不對的地方,沈清和這個人,就不該存在。看看,我們嚴明芥公子都對他有貳心了。”
窗外驀然響起一聲悶雷,連綿的雨絲終成了暴雨如注。
越霽只用視線,就讓越芥不堪重負地晃了晃。
“你,該走什麼路,做什麼事,心裡應該清楚。”
他眼裡有冷意,不知是對越芥,還是對誰。
“你是我看好的,不要臨到頭來,讓我的眼光餵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