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覺得,天下讀書人是隨意控制的籌碼,天下百姓是隨意驅遣的芻狗,你們是棋桌上的律條制定者,萬千生民都是手中棋子,對嗎?”
越霽紋絲不動。
沈清和像瘋魔般,再近數步!
“越大公子,您真是至尊至貴。”
“今日最好將我射殺在此,若放我離開,我定要你用血和痛知道,門閥之下,到底有沒有天命!”
越霽眯起眼,他松開手,箭矢以迅風之勢朝沈清和麵門而去。
沈清和沒有閉眼,長箭帶過的疾風掀起他的發,一隻雀鳥穩穩被釘死在樹幹上,只來得及哀鳴一聲,便一命嗚呼。
越霽收弓,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他。
“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裡,你也是最特別的。嗯,像只艨艟下喜愛縱跳的小魚,你我不能勠力同心,我倒真有些惋惜了。”
“再給你次機會,若你不願,下次只能在靈堂與你相見了。”
沈清和從容自若:“若你敢來我的靈堂,我便是當了鬼也會好好招待!”
“好,很不錯,我要留著你。”越霽非常有涵養的一垂首,他偏頭,只用餘光看人,才終於顯出這幅無害端方皮囊下,真正掩藏的傲慢與冷漠。
他的生活是無聊了,難得有這麼尾小魚陪他戲耍。
唇邊洩出一絲輕嘲:“你該怎樣讓我流血流淚,燕臨越霽,拭目以待。”
這回是真走了。
沈清和看越霽走遠,直至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才突然彎下脊背,背後汗如漿出,衣料已經沁濕了,被冬日的涼風一吹,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但胸腔比身體更冷。
他建立清北書院的初衷,是為了能有一個傍身之處,免於門閥風雨雷電下的俯仰沉浮。
現在想來,他所走向的,真是一條帶有幻想色彩的,從未被人選擇的路。
沈清和都想笑。
若安心攀鱗附翼,是能眼見的大富大貴,他是手動換個了地獄難度。
上清書院單一個越霽,就這麼難纏,遑論門生故吏遍佈天下,他一人之力,實在是蚍蜉撼樹,昭桓帝那日說的一點沒錯,且給他還留了十足的臉面。
還是他過於自負。
雪騅感應到主人的情緒,難耐發出一聲長嘶。
沈清和伏在愛馬身上喘勻了氣,伸手拍拍它,“踏月,我不著急,你只是個小馬,你也不許急。”
紅衣少年雙手撐在馬背上,眉目舒展開,眼裡熊熊火光閃爍不定。
“越是逼我,想將我拍死在岸上,我就越不怕。”
“我只擔心浪頭不夠猛烈,叫我不能夠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