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作戲,就他自己認真,真是又蠢!又笨!
罰了該罰的人,蕭元政看青衣少年只快活了一剎,又不高興了,時常狡黠的眼眸此刻低垂著。
是哄不好了?他不動聲色看了會兒,升起許久未曾有過的無措無奈。
他想去看晉昌,這個宮廷大監總有些花裡胡哨的主意,又想起他從小進宮當了閹人,是個親緣淺的,哪裡知道這些。
他按了按眉心,罷了,再尋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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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後,蕭元政慣例冬至日去鳳陽臺請安,小坐片刻,回含章殿處理冗務。
過路宮人正美滋滋地出來,手中捏著枚黃燦燦的金桔,正好撞上昭桓帝禦駕,著急忙慌行禮,金桔咕嚕嚕滾落在地。
晉昌看他懷裡掉出的金桔,斥罵道:“你這賊骨頭,膽大包天的敢在宮裡偷盜!”
新鮮蔬果都是貴人的專屬,一瓜一果,都是有專門份例,記錄在冊供給哪座館室,或分予臣子。果品在宮中還算常見,但也不是小奴能拾掇的,京都外的尋常人家,可能一年也吃不到一隻!
含章殿宮人都受晉昌擇選管制,橫在陛下身前出了這事,這不是存心要害他受罪!晉昌的心思在肚腸裡轉了幾個來回,拂塵一掃,立即叫侍衛將人帶到刑務司。
那小宮侍咚一聲跪下,面上喜色盡數褪成慘白,“冤枉啊大監,這不是奴偷的,是…是位大人賞的!元寶公公也在,他可以為奴作證!”
“元寶?”
晉昌狐疑,元寶是他的徒弟,年紀雖小但辦事得力,人也謹慎,從沒聽說過與朝裡哪位大人走得近啊!
“是…就在那處。”宮人指了個方向,是含章殿一處小院,和正殿相隔好幾個連廊,昭桓帝平日歇乏都在內室,那偏院早就荒廢,平素人跡罕至,怎麼會有人在那裡分瓜果!
他越聽越覺得沒譜,昭桓帝待人寬厚,但也揉不得沙子,率先邁步去那偏僻小院。
走過幾個連廊,二人才聽到裡頭傳出的人聲。
“用力用力!”
那聲音歡歡喜喜,又耳熟得很,晉昌詫異道:“是沈侍中在那兒。”
昭桓帝點頭,他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留在原處,獨自穿過隔斷的太師屏,往裡頭去。
他執政多年,還從未來過這處院落。院中植了疏落的梅樹,現在枝頭還是幾個米粒大小的芽苞,整個含章殿不論內裡,外頭一概金碧輝煌,這裡卻只有素淡,天井中央鑿了座深井,孝帝祈千秋之壽,宮中多鞦韆之樂,井邊就有架鞦韆,沈清和坐在上頭晃晃悠悠,雙眼緊盯著井口。
“大人,沈大人,這次太重太沉了,奴才都拉不動!”元寶在一邊拉著井繩向上拽,紋絲不動不說,自己要被牽引著往井中走,口中驚呼連連。
“哎呀,之前你還跟我犟,關鍵還得看公子我的!”沈清和從鞦韆上跳下,一起扯著繩往外拉,轆轤終於吱吱呀呀轉,嘩啦啦出水聲後,木鬥裡滿滿當當帶水的果子便顯露出來。
“許久沒有用井水鎮果子吃了,今天可算過了心癮又過了嘴癮!”沈清和撿了個大棗,隨意往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往嘴裡送,被冰得牙根發酸,五官皺在一起,含含糊糊道:“原生態,這不比冰箱好使!”
他往鞦韆上一坐。
“元寶公公你也吃,從前我在家吃個果子,還只能撿我哥哥弟弟不要。現在大家都給我送…真得讓他們看看我多風光,想吃哪個就吃哪個……宮裡的果子都比外頭甜,他們想也吃不到!”
“你在家吃不到?”
昭桓帝從錯落梅樹間走出,兩人紛紛回頭,元寶見陛下親臨,魂飛天外,五體貼地稱呼萬歲。
沈清和頓時垂眸斂笑,彎腰作揖。
蕭元政也從水鬥裡撿了枚棗,放在指尖滾了滾,“這麼好吃嗎。”
摸魚被領導抓到了,沈清和抿嘴,“是陛下準我休息的。”
“是,沒說你不好。”蕭元政失笑,牽過青袍少年的手,將冰冰涼涼的棗子塞回他手裡,“吃吧。”
沈清和後退半步,恭敬道:“多謝陛下賞。”
“又不高興了。”
蕭元政皺起眉,細細打量少年表情,皺著眉頭思索一陣,最後得出了他思忖了整個午間的結論。
“你是在怨怪朕。”
沈清和被昭桓帝的用詞噎了一下,什麼怨不怨怪不怪的,聽的人牙酸……他是這樣的人嗎。
“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