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春兜裡還有今日白天沒吃完的饃饃,全給了這人。
可這人沒搭理,站起來就要離開,剎那間路堪言瞥見了他的眉眼。
“張定?”
契春覺得莫名,剛剛對那人的傲慢而生出的火氣也消了一大半,“什麼張定?”
那人怔了怔,回眸轉身,此人正是張藍青常年在珈藍寺不歸家的父親。
三人同坐一屋聊了很久,大部分都是契春在說,窗外的急雨敲打著後面那片竹林,簌簌作響。
離開的時候,張老爺子深深朝他們俯首,道,“願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願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這話是個頂好的祝願,給誰都可以,唯獨給不了路堪言。
“我想一個人走走,不要跟著。”路堪言道。
契春撇了撇嘴,“嫌棄我話多唄。”
“沒有。”
路堪言默默消失在寺廟轉角。
契春沒有追上去,他知道這五年崔來英把路堪言想的太脆弱,事事都要候在身側,就像在看管什麼罪大惡極的犯人似的。
路堪言表面不說,但心裡多少有過幾分不願意。
不安的情緒迫使他忘記剛剛的那場夢境,可自己越想忘記就越忘不掉。
路堪言一個人走著,妄想在他貧瘠的記憶裡刻舟求劍。
他停下腳步,忍不住蹙眉,那麼長的日夜居然只是一場夢。
路堪言夢見一個人。
他回來了,但是自己不記得他。
在那個荒誕不經的夢裡,幾乎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認識他,只有自己不認識他。
欲言又止,止了又止。
路堪言不想聽他說以前的事,所以老是對他說些傷人的話,明明自己心裡並不想傷他,可是在夢裡他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看著他傷心,看著他離去,眼睜睜地看著他本就模糊的孤寂身影消失在無人知曉的風雪裡。
夢裡的路堪言一連好幾日都不見他的身影,終於學會急了。
路堪言下山尋了整整兩年才找到把自己冰封在雪山的那個任性妄為的家夥。
他靠在那人懷裡哭得天昏地暗,那人怎麼親怎麼哄都無濟於事。
路堪言從沒覺得自己是個愛哭的人,可夢裡他哭得就像秋天的雨,又像世間的溪流。
世人都要嘲笑他,欺負他,似乎只有那人會把他溫柔摟抱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哄。
路堪言醒來後不知道要怎麼描述這種天差地別的心情,只能縮起來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