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南興奮逃竄,悶熱凝滯的空氣中躥入刺刀似的冷氣湧入喉管。
要跑!
要快跑!
他不要命似的逃離,阮伊佳被他帶著跑,腳步踉蹌,身後刺耳的摩托車胎擦地聲混著叫罵不絕。
刺啦——
摩托車橫停在前方,宋汝南彷彿洩了氣的皮球無力掉在地面。
車上下來的男人面目陰沉,眉骨橫亙一條疤,臭烘烘的酒氣彌散在空氣裡。宋汝南惡狠狠瞪著他,握緊拳頭隨時準備撲過去和他對抗。
阮伊佳突然發出一聲痛號,捂住肚子跌坐在地。
宋汝南臉色唰地白了,男人抬起腿就要往她肚子上躥,宋汝南撲在她身前把她緊緊護住。
拳腳不斷落在身上,沒有停歇的間隙,阮伊佳哭喊著叫他的名字,向路人求救的聲音全部被空氣吹散,宋汝南把嘴唇咬爛了也不肯痛撥出聲,眼睛洩露出仇恨的情緒。
男人醉意上頭,再次抬起腳要踹時單腳趔趄,宋汝南看準時機反撲,像頭敏捷兇猛的小豹把他往馬路中間推遠。
刺目的白光突如其來,亮如乍現白晝,宋汝南大腦一片空白壓在男人身上,直到一隻手從後面把他扯回去。
他跌入柔軟的懷抱,眼睛被冰涼的手掌捂著,腿上措不及防被濺上滾燙的液體。
一聲沉重噗通,像是有重物被高高拋至半空後被重重擲地。
他在黑暗裡聞到了濃厚的鐵鏽味。
腥紅的氣流卷落古老記憶,化作庭院前蕭瑟的病樹,一顆杏子落地。
宋汝南抓在掌心,果皮上的細密絨毛紮手,他走到牆根生鏽的水龍頭,把這顆皮皺肉少的黃杏簡單沖洗。
他咬了一口,沒吃出什麼味道,幹脆坐回階上慢慢吃,果肉在齒間咀嚼,幹巴巴入喉,很澀。
果核躺在手心,他在麻木裡後知後覺品嘗到酸意,連鼻子和眉毛都忍不住皺起來,唇角微微抽搐。
當他坐上公交車,途徑曾發生過一場車禍的路段,喉間回味苦楚,他終於反應過來那顆杏子的滋味,額頭抵住窗戶無聲哭泣起來。
宋麗雲也死了啊,那個懦弱愛嚼舌根的女人也死了,在她入土一整天以後,宋汝南在黃昏裡的公車中想起她曾經帶他偷偷去買過一袋水果糖。
阮靈怨恨他,宋麗雲長辭人世,他在塵世的最後聯系斷絕。
不如就此離去吧,就死在母親身邊,一如出生之時在母親懷裡安眠。
電子女聲冷冰冰提醒宋汝南該下車了,他獨自走下車門,迎面是廣闊的黑夜,婆娑樹影在路燈下伸出森森鬼爪。
這裡離他租住的小區還有很長的路,需要倒一班車或者打車,他今夜很想在外面走走,雙手插在兜裡往目的地走。
前頭十字路口的便利店花壇旁蹲著一個人,頭埋在膝蓋裡,宋汝南腳步頓了下,往那邊過去。
“你來幹什麼?”他居高臨下俯視那人的發旋,“拜你所賜,我已經什麼都沒了。和佳姨斷絕來往,在老家教書,一輩子蝸居在陰溝裡,你還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