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落下來打在吳捷手背,冰得他抖了下,他像是發現了驚天大秘密,聲音不可置信地發顫。
“……阮寧?”
阮寧直直發著愣,雨滴落在額頭,他才如夢初醒,霍然從躺椅上站起來。
天空突然下起瓢潑大雨,老師口哨一吹,學生們作鳥獸散,阮寧立在雨裡,渾身發抖,似乎是在畏懼什麼,眼裡閃過驚恐的神色。
吳捷跟著起身,臉上滿是慌亂,他也沒想到一句胡言亂語會有如此威力,此刻腸子都悔青了,滿心懊惱看向阮寧,攥住他的手腕安撫道:“阮寧,吸氣,呼氣……別緊張,別怕,這沒什麼。”
阮寧低著頭,全身肌肉痙攣,吳捷怕他出事正要拉他往對面樓下躲雨,卻被一掌拍開。
他臉色煞白,脖子繃起一根青筋,雨滴叢額頭淌過眼睛,他隨手抹了把臉,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直勾勾盯著吳捷。
“我怕什麼,我有什麼可怕的。”阮寧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令吳捷沒聽見他在說什麼,良久,他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宋汝南,他現在死了也說不定。想想他躺在爛泥地裡沒人管,渾身腐爛的樣子,我……”
他的語氣越來越詭異,聲線隨著激動的情緒發抖,眼裡盡是壓抑不住的癲狂,低低悶笑。
“……我就想過去踩上兩腳。”
吳捷瞪直眼睛,心裡被雨淋得發寒,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後退幾步。
怎麼可以後悔呢?怎麼能後悔呢?阮寧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去憎恨宋汝南,無時無刻不想把這個人踩在腳底。
他成功了,徹底成功了,宋汝南再也不能用倨傲冷漠的眼神看他,他終於不必再聽別人吹捧宋汝南是如何的天才,更不必再看見他那一張討人厭的臉上,聽他吐出刺耳冰冷的話。
“不準再提他。”
阮寧鋒銳的目光射向吳捷,欲蓋彌彰似的重複:“不準再提。”
黑雲濃重,彷彿要壓塌所有的高樓大廈,大風無情拍打窗戶。
宋汝南從夢裡醒來,聽著外面的嗚嗚風聲,眼裡有須臾茫然。
他罕見地夢到了阮寧。
不知道是夢鏡的美化作用還是自己確實沒記錯,第一眼見到阮寧的時候,這個人站在二樓居高臨下俯視他,粉雕玉琢的臉上覆著冰霜一般的冷淡。
宋汝南險些以為他是一尊精細雕刻的玉像,直到他的五官動了,牽扯起一絲溫寧笑意。
夢境在回憶裡遽然破碎,阮寧的笑容四分五裂扭曲,宋汝南盯了很久的天花板,抬起手,沉默按住左肩的陳年舊疤。
夢到阮寧的代價是一整天的厭倦和出神,耳邊有人“宋老師、宋老師”地叫,他回過神聞聲朝對面的老師投去目光。
對面是一位教語文的中年教師,姓劉,為人熱心,宋汝南一個剛入職場的年輕人,歲數和她兒子差不多,平日裡頗受她的照拂。
“瞧你今天一天都沒精打採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是不是生病了?”劉老師擔憂地看著他。
“沒事。”他編了個理由,“快期中了。”
劉老師頓時瞭然。
期中和期末兩個時間段,不僅學生怕,老師也吃不消。不僅得準備好複習計劃,還得關注學生的心理問題,有時候還要臨時調整原定的教學計劃。
宋汝南一個大城市出來的年輕人,難免嬌生慣養,暫時吃不了這些苦頭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