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像聽到了笑話,笑得好開心,點了點她的腦門,“傻子才會為了愛情煩惱。”
“那可未必。”堂妹笑了笑。
手機短暫地沉默之後,又開始了一番轟炸,這下連欣欣都忍不住晃著他的袖子提醒:“叔叔,有人給你打電話。”
有同齡的親戚好奇地偷瞥過來,眼神似乎是看出了點什麼,阮寧蹙起眉頭,幹脆攥著手機走出去。
老爺子自己栽的兩株紅梅在前院開得正鮮豔,他按了接聽鍵,賭氣似的開口:“不是說算了嗎,你現在打過來做什麼?大過年的覺得寂寞了所以……”
“我哥死了。”
阮寧沒說完的話被掐斷在對方平板的敘述裡。
他聽著對面陌生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晃神,似乎是隔著現實在和夢裡的人通話。
“你是誰?”他怔怔發問,“這不是俞昭的號碼嗎?讓俞昭接電話。”
“我是他弟弟,他死了……就幾分鐘前搶救無效。”年輕的男聲裡聽不出幾分難過,彷彿只是在轉述一件無足輕重的新聞,“我看他手機裡和你聯系的最多,所以通知你一聲。”
那人還在唧唧歪歪,阮寧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心裡有一塊地方塌陷,空落落的,連著五感一起剝奪。
身後的大門裡,富麗堂皇的客廳熱熱鬧鬧,歡聲笑語傳過來,方叢卉笑著招呼他過來吃年夜飯。
“寧寧,吃飯了,都等你呢。”
阮寧立在寒風裡,方叢卉又叫了一聲。
“寧寧?”
手機依然貼在耳邊,他似乎是忘記了自己還在舉著手機,額頭涼涼的,他抬起頭,看見飄搖的雪花晃悠悠落下來。
落在豪門前院的梅花枝頭,蓋住了醫院唏噓的嘆息,融在墓園淒冷的葉間。
整個世界白茫茫。
從此,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像俞昭一樣愛他。
阮寧去見俞昭的最後一面時,看見了他的父母和弟弟。
他父親剛做完透析坐在病床上,看見阮寧進來沒什麼表態,只是在和離婚的妻子爭論財産歸屬。
“他隨我姓,是我爸養大的,名字也是在我家族譜上的!你想要錢,一分都沒有!”病中的俞父聲音大得好像整棟樓都能聽見。
“你還要臉嗎?!他是我肚子裡鑽出來的,我生他受了多少罪!”婦人捂著臉大哭,指著男人的鼻子罵,“他給你治病花了多少錢?要不是你我們早發達了,你哪來的臉佔遺産?!”
阮寧皺起眉,旁邊的年輕人彬彬有禮道:“可以出來說嗎?”
他點了點頭,隨他一起走出去。
“其實他們兩個都是在做無用功,就我哥簽的那霸王合同,還要負擔全家,哪來的遺産。”年輕人聳肩,“但是他們就是不肯聽。”
阮寧心一震,有什麼東西正在浮出水面,事關他們分手背後的原因。
他看向年輕人:“你一直都知道你爸的醫藥費怎麼來的?”
“還有我的學費和生活費。”年輕人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但誰讓他是哥哥呢?”
他曖昧地看了眼阮寧:“你也是他的金主吧?”
阮寧透不過氣來,咬牙道:“不是。”他一字一句,“我們是戀愛關系。”
在對方愕然的眼神裡,阮寧甩給他一張銀行卡。
“卡裡有點錢,隨你們怎麼分,你要是能讓他們安靜,一個人獨吞也沒問題。”阮寧念出一串密碼,最後警告他,“不要讓我在網上看到你們利用他的身份和知名度大做文章來炒作,否則……”
年輕人打了個冷顫,點了點頭。
俞昭的屍體停在太平間,寒氣撲面,陰森森的昏暗環境裡,他白得像那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