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不愛哭,但是生理性的眼淚實在是難以控制,這是他第一次在宋汝南面前哭。
眼淚掉在宋汝南的手背,他慢吞吞放下手,給了阮寧呼吸的空間。
阮寧大口喘著氣緩解窒息帶來的折磨,額頭冒出虛汗。
“你恨我嗎?”阮寧抓住宋汝南的手,貼近自己胸口,臉頰還印著剛才被悶出來的潮紅,“我在靈靈的生日宴上那樣對你。”
宋汝南輕嗤:“你倒是還記得。”
“那個時候……我被嫉恨矇眼,只想著要打擊你,要讓你崩潰才好。你總是那樣,撐著一身的傲骨頭,我不喜歡。”
就因為以個人喜好作為評斷依據而恨一個人,就可以如此草率地撕開他的陳年舊疤,為了滿足自己那令人鄙夷的陰暗情感,即使傷害姑姑和表妹也不在乎。
宋汝南收緊手指,阮寧悶哼一聲,頭仰得更高。
“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我以為……我以為我會開心,我終於把你踩在腳下。可是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阮寧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滾落,聲聲哀泣,“我似乎是做錯了,錯的很離譜,我對你做盡了壞事。”
他抽了抽氣,說話帶著委屈的鼻音,“我應該向你道歉。”
宋汝南的情緒一向不外露,但都表現在下意識的微動作,扣住阮寧後腦勺的五指顯而易見地鬆了。
“表哥。”阮寧仍抓著宋汝南的手不放,指頭嵌進他的指縫裡,蒼白的肌膚彼此相貼相碰傳遞著冰冷的溫度,阮寧姝麗的面孔在昏暗的側光下漾起溫柔的笑,“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宋汝南涼涼看過去,唇角抿成一條線,阮寧從他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了什麼,一把揮開他揪著自己的頭發的手,哈哈笑起來。
“你信了……你竟然真的信了!”他笑得好開心,彎下腰雙臂撐著雙腿,連後背都在打顫,笑聲裡摻著病弱的咳嗽,“宋汝南,你根本狠不下心!你和阮伊佳一樣懦弱,別人踩在你們頭上你們都不敢揍他們!”
“你根本當不了狠心的壞人,學我當什麼惡人?”阮寧肆無忌憚地嘲笑,笑得眼淚都擠出來,“我假惺惺的胡侃幾句,你竟然敢當真?!”
他故意擺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說:“還是在你心裡,我其實還算是個擁有正面印象的好人?”
宋汝南的臉色晦暗不明,“你從來不會認錯。”
“畢竟我從來沒做過任何錯事。”阮寧屈起指節揩去眼角掛起的虛情假意的淚珠,“我也沒騙靈靈啊,難道你能說你爸的死和你沒關系嗎?”
宋汝南不語,阮寧惋惜地嘆息:“可惜了,那麼懂事的小妹妹,還沒出生就成沒爹的孩子。”
阮寧當然知道宋汝南那個父親是何等的混蛋,搬出他對於宋汝南來說無傷大雅。
但是宋汝南在乎阮靈,傻乎乎的小姑娘做夢都想有爸爸。
他笑吟吟往前兩步,眼角眉梢挽起夏夜花般的風情。
“哥哥,剛才居於上風的感覺怎麼樣?很爽吧?”
宋汝南往前踉蹌一步,阮寧按住他的後腦勺逼他靠近,動作毫不客氣,笑得越發溫柔。
嘭——
蹲在牆頭的野貓發出一聲驚亢的尖叫躥出巷外,宋汝南的眼前一陣發黑,黏糊的鮮血沿著額頭流過眼角,滑過下巴鑽入衣領。
任何傷痛對於宋汝南來說都是可以忍受的,他冷著臉抹開遮擋視線的血,紅痕在顴骨暈開。
上了年頭的深灰牆磚多了一團濕漉漉的血,瞧著像是剛濺上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