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波裡斯望著他的時候心裡産生了另一種預感。他確信他們會重新相逢,在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兩個人的生命就像扭結在一起的線,牢牢地纏繞在一起。
「對於你的劍……」
這是理所當然要講出來的事情。渥拿特在講話的時候一貫舉棋不定,但這回不同。
「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你的劍。不,實際上也得不到。或許你不太清楚,它並不符合我的願望,我有要用我的一生去實現的願望。」
「……」
渥拿特見波裡斯不說話,好像明知會産生誤會,但還是為了盡量避免而努力著。他繼續道:「但我更不能還給你。說實話我心裡煩燥不安。並不是因為現在會發生什麼意外,而是擔心將來會發生一些事情。沒有一個人會愚蠢到把一把菜刀交給三歲小孩兒。真的,我這些話是千真萬確的。」
那是渥拿特與眾不同一面。當他誠實的時候,他是一個再誠實不過的人。
「當然,你也會認為我說這些只是想蒙騙你,其實是我貪圖這把劍才會說這些話。如果你非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我真的很擔心,寧可讓你誤會我,我也不想把這把劍留在你身邊。」
「不用擔心。」
波裡斯這時才說著話,他站起身。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模樣。
「反正從一開始您是從這裡奪走的,而且我也跟您約好我要用我的實力去奪回這把劍。現在只剩下一天時間,那麼現在就來遵守約定吧。現在不是還有時間嗎?」
「但……」
當渥拿特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波裡斯搶先說道:「完全不用擔心。託付保管的東西一定會按照事先約定還給你的。您離開的時候先來一下我的房間,再拿走吧。」
好像已經擺脫原先的狀況,現在是小少年反過來向先生施捨。渥拿特似乎很慌,合上了嘴,用手撫摸著嘴邊。
不管接下來說什麼話,說明自己現有立場好像很難堪。但他現在又處於不得不說的立場。好像雖然明知在對方聽來不過是一種狡辯,但他還不得不說。不過考慮再三,最後渥拿特還是選擇了沉默。
「謝謝你總算能夠理解我。」
這並不是「謝謝你體諒我需要那把短刀」,而是謝謝你理解無法將冬霜劍還給你而産生的煩惱。這真是令人難以承受的諷刺,當然從實際狀況看來並不像是這麼回事,但渥拿特還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說了聲謝謝。
當他要轉身的時候,波裡斯突然問起從一開始就要問的一句話:「但,為什麼要走呢?」
渥拿特再次轉身望著波裡斯,拽住了他的手,然後輕輕握了握。
「因為受到差遣。」
只能這樣解釋。渥拿特放下波裡斯的手,離開了那個地方。
那一晚,就像第一次因為冬霜劍而對立的那個夜晚,在灑滿飄飄灑灑的月光的練習場,兩個人面對面站著。
渥拿特和波裡斯最後一次為了彼此而決鬥。鬥爭以往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波裡斯並不是被劍輕輕劃過,而是真的被劍弄得心神恍惚,受了許多處輕傷,渥拿特的衣服也被劍到處劃破。
一次接著一次的交鋒,因為波裡斯讓人無法喘息的進攻,渥拿特多次猶豫了一下。如果他真正發揮自己的實力,一劍拿下波裡斯這樣的人小孩子當然綽綽有餘。但他並不願意看到眼前這位少年受傷,但目前的鬥爭只能如此。所以渥拿特只是採取守勢,集中精力擊潰波裡斯的攻擊。
波裡斯跟他完全不同。他彷佛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漏洞,一小時始終保持緊張狀態。如果他的身手不凡,不置對方於死地他是絕不會罷休的。這點差異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兩者之間實力上的差距。如果不熟悉劍的人,他會覺得兩個人正處於不分勝負的緊要關頭。
少年現在已經長高了許多,只要稍微抬一抬手他就可以攻擊對方的脖頸。當然這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波裡斯就算摔倒、打滾、受傷,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
「好,到此結束。」
兩把劍最後一次碰在一起。渥拿特使出很大的力氣將波裡斯推倒在地上,波裡斯倒在地上,有一段時間一動不動。
他並不是無法動彈,因為已經結束了,每晚的決鬥就這麼結束了,一次也沒有勝過。
「起來。」
渥拿特放下劍,扶波裡斯起來坐在地上。然後撫摸著還有泥巴的頭。
「說實話,我第一次有像你這樣的學生。」
波裡斯沒有回答。渥拿特突然獨自笑了一下,說道:「呵呵,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教一個人,何況一直沒有碰到讓我真心喜歡的學生。」
波裡斯抬頭,兩個人的眼睛碰在一起。
「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像你這麼不懂得敞開心扉的小子。」
渥拿特看到了真實的感情,波裡斯分明並不討厭渥拿特先生。以前他見過的學生都是非常仰慕他,只要是他的技術就什麼都想學,而且為了學到技術而躍躍欲試,但波裡斯跟那些人真的不同。他是自我世界的主人,只要自己就已經足夠了。如果世界的一部分忽然坍塌,他或許會拒絕外界的援助之手,但他絕不會讓任何人踏進這屬於他自己的牆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