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波裡斯開始接受劍術訓練。
整個情況與波裡斯在想象中期待已久的完全不一樣,練習場地選定在城後的一片圓形空地上。第一天,渥拿特先生把從伯爵那裡拿到的少年用劍佩戴在波裡斯腰間。但過了一天、兩天,乃至直到十天,那把劍都沒有從腰間拔出來過。
第一天,波裡斯接到的命令是跑步。
「要有條不紊,用適當的速度圍著城堡跑就可以,到該停止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停止。」
其實從一開始接到那個命令就覺得有點奇怪。直到波裡斯圍著城堡跑兩圈兒,渥拿特一直在原地拿自己的劍在那裡做著一些準備運動,但當波裡斯跑第三圈兒的時候,他卻不息人影了。
波裡斯猜想他可能他是暫時離開了,就開始接著跑第四圈兒。培諾爾城堡堡在貝克魯茲是最大的。從那時開始波裡斯汗流浹背,渥拿特依然不見蹤影,可能是回來以後又走了吧,波裡斯這樣想著。
但是跑了五圈兒、六圈兒、七圈兒以後,他依然沒有露面。再跑了幾圈兒,那已經不是什麼老師懶惰的問題,而是體力是否能夠支援下去的問題。但老師沒有過來喊停是決不能停止的。
從訓練的需要而言,跑這麼多其實已經足夠了,但波裡斯有一股倔強勁兒,從一開始他就認定除非渥拿特喊停否則決不能停止。為什麼會這樣,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從他手中看到冬霜劍的緣故吧,渥拿特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昨夜波裡斯與他簽訂了自己生平第二次的約定。所謂比賽應該是公正的,波裡斯覺得他不會對自己如此冷漠。就算他一直不出現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雖然渥拿特有著高超的劍術,但人品怎樣則是另一回事,也不能排除他在欺騙、捉弄波裡斯的可能性。但波裡斯將這種可能性從心底深處排除掉了。如果心裡總有這樣的不安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有什麼比賽、約定之類的。既然已經開始,就應該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要對方認識到他才是那把劍的主人,為了贏得勝利他要從對方吸收一切必須學習的東西。
波裡斯過於真摯而認真。
這段時間始終有一個人注視著它,那就是蘭吉艾。
但他除了接到的任務以外什麼也不幹,而是用他那一貫的冷冷的眼光注視著波裡斯。他不喊停,也不給他端一杯水,當然更不去找維爾安特先生。
波裡斯兩腿已經開始顫抖,眼前的路也變得如此艱難。他突然覺得很可笑,人們為了生存而拚搏,但身體卻無法堅持,只不過跑了兩個小時左右,已經如此痛苦不堪,如果再繼續的話真有可能會死掉。
在無意識間人的肉體會為了生存而開始所有改變,例如昏倒在地上,或者迫切希望接受人們的建議休息一下或喝杯水等。
說過……要堅持到……最後的……。
但他頓時覺得天地旋轉倒了下來,嘴邊流出一些東西。他感覺自己的頭接觸地面有很長時間。吐了幾口唾沫,他支撐著爬了起來,但隨後又跪了下去,其實現在他已經不記得跑了幾圈兒了。
但渥拿特先生說過讓我跑的而不是爬,他對自己說。所以要跑到最後……證明……自己是適於生存下去的……
匡!
為什麼周圍這麼黑……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天空。他已經在練習場上以大字形躺在那裡。強烈的太陽光直射進他的角膜,刺痛了他的雙眼,很難相信那是一道秋日的陽光。但是應該感謝那道陽光,因為,當他反射性地閉眼的時候,立即被誰澆了一頭涼水。
這是一種令人振奮的涼爽感覺,波裡斯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彈起身,看到了眼前的蘭吉艾。
蘭吉沒有絲毫表情地將水桶放在地上,給波裡斯遞了塊毛巾。波裡斯接過來擦著臉,聽到蘭吉艾說道:
「先生還沒有回來,請原諒我自作主張。」
就是你不原諒也沒關系,你想怎樣就怎樣。但波裡斯並沒有發怒,反而覺得蘭吉艾像個朋友,而不是自己的僕人。
是不是因為辛苦幾個小時之後頭腦變簡單了?
「知道了,謝謝!」
波裡斯渾身濕透了,就順手將劍解下了,覺得被水弄濕了不太好,然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回到原地重新跑了起來。
堅持著又跑了一圈兒,渥拿特先生終於露出了,他的旁邊還有蘿茲妮斯。
後者身上穿著一身獵服,手裡握著一把輕而薄的練習用劍,她的樣子看上去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蘿茲妮斯臉色紅潤,嘴裡不停地對渥拿特先生說著什麼。
事實上她手中的東西鈍得連衣服都無法劃破,充其量只是一個十分華麗的裝飾品而已。但她顯然非常喜歡,反複地將它從腰裡拔出來又放回去。渥拿特一邊回答著蘿茲妮斯的疑問,同時看到波裡斯從遠處跑過來。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嚴厲。
「別動!」
直到慢慢跑到渥拿特先生面前,波裡斯想著它一定會不好意思地對自己說:「能夠一直這麼跑,你還真了不起。」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