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德睜開眼睛,雙眼無神。
“太後要殺你,他當時身體已經撐不住了,為了護住你,不得不把你派往安陸,好讓小王爺……皇上可以幫你擋下太後。”粉黛看了眼窗外:“今日,新皇繼位了。”
“新皇……”
“是興王爺。”粉黛輕聲道:“他若知道你救了興王爺,一定很高興的。”
裴文德眼中微微有了些神采。粉黛端了清粥來:“多少喝一點吧。他費了那麼大力氣,不就是為了你,可以安全回來麼……”
裴文德眼角滑落碩大的淚水。滲入枕中。
是夜,太後急傳裴文德。
粉黛攔不住太後的人,匆匆跑回尚宮局。
宮室內悠遠的檀香氣,一點一滴滲入肌理。裴文德跪在下面,眼前光影恍惚著。
張太後只向那無字牌位敬三柱香後,輕聲開口。
“你恨哀家嗎?”
她不等裴文德的回答,只輕聲道:
“哀家恨你,因為哀家唯一的孩子和你在一處,收了太多的傷。可哀家又不能恨你,因為哀家唯一的孩子,心裡全是你。”
“天狗食日之兆,是將星危帝,如今看來,是不錯的。”
“裴文德,哀家將皇上收殮,葬入皇陵,自此之後,你與他再無關系。你……可以走了。”
“太後讓微臣走去何處?”裴文德輕輕開口。
“天涯之大,又並非無你一席之地。”
“阿照走了,天下哪裡還有我一席之地?”
張太後轉身:“你不能再留在宮裡,豹房……哀家覺得那裡髒,也會一併拆去。哀家不願趕人,你自行離去,也是留下咱們的顏面。畢竟你就算現在死在哀家面前,也不可能跟他合葬的。”
裴文德垂眸,低聲道:“若我不走,太後會怎樣?殺了我嗎?”
片刻後,那聲音輕輕巧巧,伴隨著拔劍的聲音。
“會。”
“朕竟然不知,誰給太後這麼大的臉面,敢殺朕的禦前統領。”
大門猛地被推開,夜風吹散檀香。明黃衣衫一掠而過。
朱厚熜瞬息間卸了太後手中的劍,擲到一邊。
張太後眯了眯眼睛,仍是端莊儀態微微一笑:“皇上,這麼晚了,不在宮裡歇著,到哀家這裡做什麼?”
朱厚熜把裴文德拉起。
“太後,這麼晚了,不在宮裡歇著,讓裴大人在這裡跪著算什麼道理。”
張太後冷笑看著這個年輕的娃娃:“這是哀家的事,皇上,與你無關。況且皇上不當這麼大聲同你母後講話。”
“母後?”朱厚熜幾步逼上前:“朕的母親,是興王府蔣氏。你於朕,一無生育之功二無撫養之恩,算什麼母後?”
說著,他眼神愈加冰冷詭譎,低下身去。
張太後心中一驚,跌坐在臺階上。
“太後,朕供奉你,無非是因為朕還願意。但若某日朕不願意了……”朱厚熜臉上是純然的笑意,卻一腳踢起地上的劍拿在手裡:“弘治爺可等您很久了。”